七日惊魂_凌晨惊魂

1、七日惊魂

第一天

去白亭岛度假的建议是林乐峰提出来的。

白亭岛是他的老家,他爷爷辈之前的祖先都是在那里出生老死的。他的父亲当兵离开了那里,转业到了深圳,当了几年某建筑公司深圳分公司的头头,后来自立门户,成了经济浪尖的弄潮儿,很快地跻身于千万富翁行列。

林乐峰的父亲在深圳安置了富丽堂皇的家,自然要接父母安享晚年。不料,老头老太住不到三天,就大呼住不习惯:席梦思床太软睡不着觉,吃的海鱼不够新鲜,城市里太嘈杂……吵着要回那个白亭岛,林乐峰的父母苦劝无效,只得从了他们。

彼时林乐峰才十岁,着实想不明白,那小岛没有通电通水,没有任何的现代化设施,老人家为何眷恋不舍?每次父亲带他到岛上看望爷爷奶奶时,他总是十分不情愿,上个厕所屁股都被蚊虫咬出十个包。何况还远离电玩,远离摩登的现代生活,岛上的日子跟坐牢没有两样。偏生林乐峰的父亲是孝子,每年都会抽空三四次去岛上小住,陪在父母身边聊敬孝心。林乐峰作为长子长孙,自然也要随在身边,让老人家儿孙绕膝享天伦。

到了林乐峰十二岁时,去白亭岛度假不再是件难以忍受的事了。那时候他父亲身家千万,穿金戴银,成天山珍海味,出入有车,家中有两个佣人,一想到父母还住在祖辈留下的破石屋里,喝着雨天接的水,就惶恐不能入眠。只是老头老太不愿意离乡别土,而自己也不可能抛下如日中天的事业去承欢膝下。想来想去,只能在物质生活上对老人家进行补偿。于是派了自己手下一支工程队到了白亭岛,费时两月修建了一座石头别墅,还安了发电机、水泵,修了化粪池。照着城市里的规格给老头老太重建了个家。

林乐峰的父亲不能时时陪在父母身边,一到寒暑假,便把林乐峰送到岛上,让两老人含饴弄孙。这可苦了林乐峰,尽管两老人恨不得将心肝掏出来送给这位长孙,可他还是不乐意,直怨自己不能长出翅膀飞离白亭岛。不过那时,林乐峰也长大了,懂事了不少,虽然骨子里的拧劲还在,面上却懂得哄着老人家。

林乐峰对于潜水的热爱也是在那时萌芽的。岛上的生活枯燥,同龄玩伴他嫌他们愚蠢土气,可想而知,一个国际大都市里长大的孩子,与一个孤立小岛长大的孩子,无论眼界谈吐都是有天壤之别的。他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就跟随爷爷成天在海里潜水,深深地吸一口,然后一个猛扎埋进海里,睁开眼,光怪陆离的海底世界在眼前盈盈展开。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就乐此不疲,深吸一口气,潜入海底,然后再浮出水面,再深一口气,再潜入海底……直到倦得象被潮汐推上岸的鱼,翻着白肚皮躺在沙滩上。

到了大学,他真正对潜水产生了浓烈的兴趣,接受了正规的潜水训练,并参加国际潜水协会(cmas)的资格考试,目前是三星潜水员。因为潜水,林乐峰对白亭岛产生了真正的感情,他总是自豪地说:我是白亭岛人。然后再补一句:你会潜水吗?白亭岛的海底峭壁非常美。接着,他开始手舞足蹈地形容那峭壁如何美,潜水时不用戴脚蹼,顺着它的气流就象飞一样。

他说的话大部分人都听不懂,不过唐绍一定懂。唐绍不只是潜水员,而且是执证的潜水教练,三十出头,身材健硕,相貌并无出众之处,不过浑身散发一种男子气息。他一上船,与他第一次见面的陶颜与朱沁蓝忍不住连瞅了他几眼。

陶颜是石宁的好朋友,也是因为石宁认识了林乐峰。她对潜水的兴致并不高,原本打算要去西藏的高山草原消磨夏日时光。因为同行的旅伴临时公差,只得将驾车游西藏的想法暂时推迟。昨晚石宁一番鼓动,今早她简单地收拾了行装就上了船。

陶颜的加入,令石宁喜出望外,她有恐水症,不能肺潜。而林乐峰、朱沁蓝、唐绍、于重元全是潜水发烧友,他们的节目大多围绕潜水展开,石宁正担心自己被孤立,旅途无趣。现在添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陶颜,白亭岛之旅又重新变得妙趣横生了。及待上了船,发现林乐峰还带了个小伙子,陶颜没见过的。一问才知道是因为潜水新结识的朋友。

林乐峰为人极为爽快,时常呼朋唤友,新朋友如走马灯般,一点也不出奇。苏克年岁与林乐峰差不多。可能是不熟的缘故,他少言少语,但笑容灿烂迷人。

一行七人在今天凌晨三点登上了泊在深圳蛇口港的轮船,轮船突突突地离开了静谧的港湾,往东南而行,驶入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旅途的初期邂逅不少船舶,有渔船、客轮、集装船……渐渐地,遇到的船舶越来越少了。陆地远去,人迹渺然,阳光无遮无拦地洒的处处都是薄脆的金色。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绵绵不绝传送万里。

一整个下午,基本没有遇到任何船只,薄暮时分的海有种沉默的温柔,陶颜站在甲板上,小脸晒的红红,眺望着这片空旷的海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毛姆在《远东航船》里的一句话:辽阔的大海空空荡荡,没有其他船只航行,他们象是在穿越一个空寂世界。

一刹那,陶颜心里也有这种感觉,空寂两字满满地占据她的心房。但是没多久,这种感觉就被身后的笑声冲淡了。

陶颜回过身来,看着眉飞色舞的林乐峰。他长得精神,古铜色的皮肤拜长期潜水所赐,眉眼俊秀,一笑起来,牙齿雪白。而且他的口才好,又喜欢说话,任何时候都是人群的中心。现在其他人或站或立围在他身边,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潜水的乐事。

“将来,我要将它建成诗巴丹岛……”林乐峰踌躇满志地说着。

陶颜知道诗巴丹岛对于潜水爱好者来说,就如朝圣者心目中的麦加圣地。林乐峰的父亲林海祥因为身体长期抱病,已慢慢地将公司的管理交给林乐峰。如今房地产业已大不如前了,而且国家宏观调控的厉害,林乐峰有意转投旅游业。第一个计划就是要将白亭岛开发成为一个度假天堂,潜水是主打休闲项目。

正说的起劲的林乐峰忽然停住了,手指着前方,说:“到了。”大伙儿齐齐偏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过去,远处,金光闪闪的水波托着一个翠绿色的岛屿,岛屿最高的山峰因为风化的厉害,呈白色凉亭状,林乐峰说过,这就是白亭岛名字的由来。

船上的各位都是见惯场面的人,还是觉得白亭岛美的惊心动魄,落日红通通地挂在它的前右方,下弧已沾了水,这种画面都市里几时曾见过?

林乐峰轻咳了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再次聚到自己身上,表情严肃地说:“我必须告诉大家一件事……”他故意卖关子,目光在众人不解的脸上一一扫过,一字一顿地说:“岛、上、闹、鬼。”

六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面面相觑。这时,林乐峰却扑噗一声笑了。大伙儿知道上了他的当,笑成一团。方才面无人色的石宁挥起粉拳,对着林乐峰一阵猛敲。欢快的笑声一串串地落在海面上,然后沉了下去。

太阳很快地没入水中,黑暗以绝对的优势控制了天地。湛蓝的海水变成了暗绿,海底微光透上来,象是无数只眼睛在窥视。白亭岛已在眼前,但不复翠绿,黑森迷离中,星点灯光摇晃不定,象是坟头飘浮的磷火。

轮船将七个人送到码头上,御下大包小包,又在马达的轰鸣声里离开了白亭岛。

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守在码头边,看到林乐峰,讷讷地过来打招呼。林乐峰叫了一声:“阿伯。”然后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哥们,姐们,这位是福伯。”方才在船上,林乐峰就已经说过了,福伯是白亭岛原住民,算起来与林乐峰父亲还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自从林乐峰的爷爷奶奶四年前双双过世后,林家的白亭岛别墅就交给福伯打理。

几天前,林乐峰托渔船捎了不少东西到岛上,顺便也告诉福伯度假的日期。

大家纷纷打招呼:“福伯,你好。”福伯木呆呆地点着头,看得出来他不善言词,看到这么多人好似有点手足无措。

大伙儿一鼓作气将东西搬到了别墅。别墅离码头并不远,林家还特意浇了一条水泥路,行李车的轮子与粗糙的水泥路摩擦,发出刮锅般刺耳的声音。有些小孩子在路边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大人则在自家院子里,目光幽幽地追随着这帮年轻人。

林家的别墅离本地人的民居群有些距离,大概是为了清静和保护隐私的关系。别墅没修围墙,因为当时林乐峰的爷爷奶奶强烈反对,都是几辈的老邻居,修围墙有伤感情。

别墅左侧面还有块极大的平地,浇了水泥。林乐峰介绍,以前他奶奶就喜欢坐在这里,跟其他老人一起织网,晒鱼干。

看到别墅的外围条件,石宁有些失望,感觉跟个深圳关外的农民自建房一样。不过别墅的内部倒是造的十分舒适,厅里、房间铺了大理石,房间的地面另外铺了地毯。颜色搭配也好,雪白的墙,紫檀木的门,棕黄色的真皮沙发……富丽不失格调。

福伯已准备好了饭菜,撂在餐桌上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大伙儿足足坐了一天的船,早累了饿了。一窝蜂地挤到餐桌边,筷子瓢羹相交,叮叮作响。

福伯凑到林乐峰面前,细声说着什么。林乐峰边吃边听,然后说:“没事,阿伯你回家去,不用担心我们,你看我们这帮人,都快三十了,有什么自己不能照料?”其他六人虽没有听到福伯同林乐峰说什么,从林乐峰的只言片语里也能估出大概,纷纷附和:“对呀,福伯,你回去吧。”

福伯看了看这帮都市青年,又低声说了句:“那我走了。”林乐峰刚喝了一大口汤,腮帮子鼓鼓不便开口,对着福伯挥了挥手,示意他走吧。福伯稍稍迟疑了几秒钟,悄无声息地离开餐厅,到大门口时,又回过身来看了看餐桌前抢作一团的年轻人,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吃过饭后,林乐峰从贮藏室里找出麻将桌,摆在客厅里,朱沁蓝、于重元、苏克、林乐峰四人大战。唐绍、陶颜、石宁三人观战,皆外场买马。广东麻将最是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规则,点炮自摸很随意。

林乐峰手风不顺,打了十来圈,就他一人在输。他顿时失了兴趣,双手一推,把位置让给了石宁,坐在旁边当狗头军师。临着他坐着的是陶颜,她不爱麻将,早倦了。便拉了林乐峰聊天,先是说着一些白亭岛的闲闻趣事,扯着扯着远了,就说到了鬼故事。

陶颜想起林乐峰方才在船上的恶作剧,说:“刚才可吓我一跳。”

林乐峰狡黠地眨眨眼睛,“这就吓着你了?还有更厉害的呢。”

陶颜虽然胆子不大,好奇心却极重:“哦,还有什么厉害?”林乐峰卖关子,摇了摇头,“不能告诉你,晚上你睡不着觉,那不全是我的罪过。”

几句话早将陶颜的好奇心吊到半空了:“不行,不行,你现在不说,晚上我照样睡不着。”

“这可是你自找的哦。”林乐峰嘿嘿笑了几声,压低声音说:“刚才在船上我可没开玩笑,这里真的闹鬼。”恰在这时,一股海风从窗缝里钻了进来,生生地打在陶颜身上。她激凌凌地打了哆嗦,眼前的灯光忽的虚了,嘈杂的麻将声也远了。

“是海鬼。你听说过海鬼吗?”

陶颜惨白着一张小脸摇了摇头。林乐峰继续压低声音说:“我见过它们。那年我十三岁,有一天我生我爸的气,一个人跑到沙滩上玩到天黑,忽然看到一个人样的东西站在不远处,两只眼睛跟灯泡一样发亮,死命地瞪着我……”林乐峰努力睁大眼睛凑近陶颜。后者忍不住身子后仰,撞到了朱沁蓝身上,又发出一声低呼。

这会儿,陶颜与林乐峰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大伙儿早停了麻将,竖直耳朵听林乐峰讲海鬼。“我当时才十三岁呀,沙滩上就我一个人,双腿直打哆嗦,差点就尿裤子了……”

三个女人紧张地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我爷爷见我这么久没回家,就过来找我。他可能预感到了,所以没打电筒,提了盏红灯笼。他把灯笼往海鬼的方位一扔,呸了一声,大叫:滚,别搞我孙子。灯笼落在地上立刻烧起来了,那海鬼好似怕火,一晃没了踪影。爷爷就冲到我身边,抱住我掩着我的眼睛,还叫我千万不要回头看。我一边走,就听到后面有人叫我名字:林乐峰,林乐峰……很亲切,就象我同学在叫我一样。要不是我爷爷使命地抱着我,我都忍不住要回头了。”

三位女士齐齐呼了一口气。朱沁蓝比较胆大,问:“那海鬼长什么样,你看清楚了吗?”

“我没看清楚。不过有看清楚的人说,男海鬼跟女海鬼不一样,男海鬼都很丑,眼睛很大冒出绿光。它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浑身上下湿漉漉,任何时候都是,不停地往地上淌水,一会儿地上就是一滩水了,它们手指触到的地方也是一滩水,总之……”

电灯忽地熄了,乍降的黑暗又引起三位女士的低声惊呼,林乐峰收口不语。各人的呼吸声都有些急促凌乱。唐绍拧亮电筒,说:“没事,应该是发电机没油了,或是没水了。”

于重元反驳:“怎么可能,你半小时前不是去加过水吗?”唐绍不接话茬,径直说:“我再去看看就是。”言毕,电筒晃出一圈光晕,他往后门走去。

“他胆子好大呀。”女士们赞叹不已,唐绍的形象倏然高大了不少。

发电机安在别墅后的一个小房子里,为防止噪音扰人,小房子安了隔音设备。门没上锁,因为发电过程中,要不断地添油加水,来回锁门太麻烦。唐绍走到小房子前时,一眼瞥见旁边的灌木摇晃的厉害。他没当回事,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小屋里铺了地砖,因为发电排出的废气和热量,房间里的又闷又臭。唐绍的手电筒照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油缸里还有八成油,水缸里还有半缸水,发电机怎么无缘无故自动熄了火呢?他将手电移到旁边的工具箱,寻找扳手准备重新发动。木质的工具箱上好大一滩水渍,唐绍心中一动,手电筒照着脚下,脚下也是一大滩水。

“它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浑身上下湿漉漉,任何时候都是,不停地往地上淌水,一会儿地上就是一滩水了,它们手指触到的地方也是一滩水……”林乐峰的话在耳边回响,唐绍背脊发凉,心跟着抽紧。

他顾不得发动发电机,快步离开小房子,走到别墅的后门,伸手拧动门把,却又飞快地缩回手。电筒对着门把一照,银色的门把水渍淋漓,他的手心也是一把水。他倒吸了一口,又记起自己刚才明明没有关门。

海风飒飒地拂过灌木,发出一种怪诞的挤挤攘攘的声音。唐绍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大力地拍打着门板,嘭嘭嘭。

门很快地开了,于重元举着一支蜡烛,眯着眼睛躲避着手电筒的光芒,大叫:“兄弟,干吗照我眼睛呀?”唐绍放心地垂下电筒,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门怎么关上了?”

于重元想了想,“可能风吹的。”说完又觉得不对,如果是风吹的,关门声会很大,事实上刚才屋里六人没有谁听到关门的声音。但他的心思只在这小疑点上一转就滑过了,“还没电,发电机坏了?”

唐绍摇头,高声呼林乐峰的昵称:“峰少。”一会儿,林乐峰跑到门口,兴高采烈地叫嚷着:“咋了?咋了?”

唐绍拉住他手,“你过来。”两人一起往小房子走去。于重元举着蜡烛也要跟上,不料唐绍回头阻止他,“你别过来了,在门口等我们。”林乐峰收敛脸上笑容,与于重元交换了诧异的眼光,心想:唐绍怎么了?

进了小房子,唐绍从工具箱里拿出扳手,先发动了发电机,轰轰的马达声顿时充塞了整个小房子。林乐峰皱紧眉头,他不喜欢噪音,想着要退出去,却被唐绍一把拉住,指着地面,又指着工具箱。林乐峰不解地看看地面,又看看工具箱,忽的明白了唐绍的意思。

两人先后出小房子,站在后院里说话。唐绍低声说:“你说的海鬼是真的吗?”林乐峰先是沉默,然后哈一声失笑,说:“在海边都有海鬼的传说,很古老了。至于我碰到海鬼,那是编出来吓颜丫头的。”

“那两滩水……”唐绍欲言又止。林乐峰截了他的话,“可能是水蒸汽从天花掉下来吧。”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发电过程中会不断产生水蒸汽,在天花冷却后就会掉回地面。只是这一滩水莫免也太大了吧。两人心头都觉得不安宁,四野遛跶的风滑过枝头,窸窸窣窣地钻进毛孔里。

于重元握着门把,不耐烦地喊着:“兄弟,快进来呀,再来打几圈。”唐绍与林乐峰相视一眼,一起走进屋里。唐绍特别留意了屋里的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水,他释然。

七人玩到十一点多,分配房间睡觉了。别墅总共有四间房,林乐峰与石宁一间,陶颜与朱沁蓝一间,于重元与苏克一间,唐绍单独一间。七个人排队洗漱,好一番闹腾,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各归各屋。白亭岛林家别墅总算安静下来了。

不知为何,陶颜眼皮跳个不停,虽然她早就倦了累了,可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稍有动静就惊起一身寒毛。与她同床的朱沁蓝困得不行了,可每次刚进入朦胧状态,身边的陶颜蓦然身子一颤,她也跟着惊醒。如此三番两次,她有些受不住,不无埋怨地同陶颜说:“快睡吧。别转来转去的。”

“蓝蓝,你有没有发现?唐绍去弄发电机回来后,脸色不太对劲唉。”

迷迷糊糊的朱沁蓝唔了一声,“有吗?”

“有,当然有。”陶颜清楚地记得唐绍进屋后,表情僵硬,身子也僵硬。后来别墅里稍有动静,他就紧张地东张西望。有一次陶颜迎上他的眼睛,清楚地看到里面藏着警惕和害怕。“蓝蓝,你不觉得这个岛晚上看起来好诡异吗?”回答她只有朱沁蓝细细的鼻息。

陶颜叹了口气,尽量地平躺床上,避免一转身惊动朱沁蓝。人在黑暗中,目不能视,耳力会变得特别好。此时陶颜也一样,她听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响起。一直在走,一直在走,来来回回……陶颜便在漂渺的脚步声里慢慢地入睡。

“泼啦泼啦……”陶颜惊醒,心跳如雷。泼啦泼啦声还在响,原来起风了,窗帘被刮得异响不断。陶颜转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继续睡。只是那泼啦声不绝于耳,搅得她心烦意燥,不能安眠。而身边的朱沁蓝呼呼大睡,象头猪一样,真叫人妒忌到抓狂。

无可奈何之下,陶颜跳下床去关窗子。外面的风好大,天幕惨淡,墨云翻滚。周围黑得很纯粹,一点灯火便非常夺目。那时,陶颜还有些许睡意,也没细思,一见红红的一点火光,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烛火摇晃,忽明忽暗,照着一黑发女子。

陶颜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楚她在一屋内,敞着窗子。她坐在窗前,侧身对着陶颜,正在梳头发。头发很长,她梳的很慢。陶颜当时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小声嘀咕:快点梳,快点梳。

她梳得很慢很慢,捏着梳子的手白生生的。陶颜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何种缘故,她的脑袋锈掉了。眼前的情景:三更半夜,风势浩大,有女子临窗梳长发…说有多怪诞就有多怪诞,而她还看得津津有味。

那女子以每秒一毫米的速度继续梳头发,陶颜的心好似就在她梳子下,骚痒难耐。

终于看到临窗女子将梳子拉到下面,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里舒畅了许多。那女子已梳完头了,起身关窗,烛火在她背后打出一圈淡光。她的脸容背着光,陶颜看不清楚,依稀中那女子好象朝她看了一眼。

陶颜看着两只白生生的手勾着窗子,然后合拢,那点灯火倏忽而没。陶颜再次吁了一口气,嘴角浮起一丝喜悦的笑容,两眼直楞楞,身子也直楞楞,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第二天

或者是因为晚上发电机房的事情,唐绍一直不能安眠,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个湿漉漉的身影站在床前看着自己。这种半梦半幻的状态持续了整夜,临近天光时,他终于大汗淋漓地醒来,看了看腕表,才四点半。

还是疲倦,不过睡觉的兴致坏了。而且他听到门外有些小动静,好象门在吚哑作响,这种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毛孔竖直,于是,他彻底醒了。清醒后就觉得膀胱很胀,急需要去厕所一趟。外面的天还没亮,发电机晚上也停止工作,走廊的墙壁挂了一盏旧时的煤油灯,灯光昏昏欲睡。

唐绍解决内急出厕所时,眼睛一花,有人影飘过。之所说是飘,是因为那人走的是小碎步,迭迭的又快又轻,看起来就象飘一样。他愕然,“颜丫头……”

陶颜站住了,背影挺直而僵硬,跟着脖子一抖,沿着脊椎扯枯拉朽般地软了下来。她回过身,慢慢地,满脸惊诧:“你在我们房间里干吗?”

“我怎么在你们房间里了?”唐绍一头雾水。

“啊。”陶颜慌忙环顾四周,益发地惊愕,“我不是在关窗子吗?”

“什么你在关窗子呀?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唐绍皱起眉,心头暗暗嘀咕:这颜丫头看起来挺正常的,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刚才在关窗子……”陶颜皱着眉头努力回想昨晚的事,风大震窗,窗帘猎猎作响。她睡不着,起床关窗子,看到一灯如豆,灯前一个黑发女子临窗梳发,然后唐绍就叫她了。

唐绍强自吞回已冒到嘴边的“莫名其妙”四字,目光无意落到陶颜的鞋子,蓦然地瞪大了眼睛。陶颜穿的是拖鞋,林家别墅里备的,全是一个款式,胶底棉布鞋面。陶颜穿的这双是浅青色鞋面的,现在这拖鞋大脚指头部位破了一个洞,涂着粉红蔻丹的大脚指头从中脱颖而出。那个洞的毛边很不整齐,沾着灰尘,看起来应该是磨的。黑色胶底边缘也有很多浅灰色的擦痕,鞋面上还有些颜色鲜明的渍,象是植物的渍。

陶颜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也好奇地低下头看了看,“呀!鞋子怎么搞的?”她飞快地将大脚指头缩回鞋内,脸上微哂。

“你刚才出去了?”唐绍瞟了一下后门,如果陶颜出去,刚才应该是从后门进来的。陶颜不解地摇头,“天黑黑的我出去干吗?瞧你说的多奇怪。”

“是吗?”唐绍也不反驳,心头的疑窦却是一重又一重。

虽然他没有明说,可陶颜还是看出他不信任自己,女孩子的任性顿时涌上心头,嘴巴一努,不高兴地说:“当然是了,我骗你干吗?天这么黑,我出去干什么呀!”话音未落,主卧房那间门开了,林乐峰伸着懒腰走了出来。“哟哟,颜丫头,大清早的在训谁呢?”看清楚是唐绍后,他哈哈一笑,说:“原来是不解风情的绍哥,肯定是你得罪了颜丫头吧。”

陶颜的心头其实也相当不安,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几时回床睡觉了,而且拖鞋磨成这样脏成这样子,也是极为怪诞的事。因为害怕,她不敢深想。“不跟你们说了,我要继续回床睡觉。”

“睡什么呀?叫醒大家,起床看日出去了。”林乐峰乐呵呵的,始终没有看到陶颜脚下那双拖鞋。

林乐峰一间一间地敲门,很快大家全被他吵醒了。洗漱一番,换好衣服,七个人出发了。看日出最好的地方是崖边,大伙儿爬二十分钟左右,气喘吁吁地坐在山崖。一会儿东边就卷起来一丝鱼肚白,跟着太阳憨憨地从水面冒了上来,可能还没睡醒,红着一张大圆脸。然后,就在眨眼之间,它清醒了,金光万道,破天袭地。

海浪一波又一波地传送金色的细碎光芒,海鸟呱呱尖叫,迎着红日飞去或是背着红日飞来。这种赏心悦目的清晨光景,对都市里的人真是久违了,大伙儿沐浴着旭日的柔光,心情激荡,感叹纷纷。

看过日出,大家回了别墅,吃早餐稍事休息。陶颜坐在沙发,靠着沙发扶手,皱着眉拼命回想昨晚的事情,可是想了许久,记忆都止于:一灯如灯,黑发女子临窗梳发。她自己心里有些发虚,仔细检查那双拖鞋,看起来是走了很长的路磨坏的。难道自己昨晚梦游了?陶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偷眼看旁边谈兴正高的六人,除了唐绍,谁都没有留意她。唐绍的目光有些冷、有些迷惑,与陶颜的目光一接触,他马上别转头了。

陶颜又低下头,继续自己的思索,自己从来没有梦游的习惯,家里三代以内亲人也没有这种病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忽的,身边的朱沁蓝推她,陶颜惊醒,诧异地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怎么了?”

石宁娇笑着说:“颜颜,你干嘛呀,神魂不守的。”林乐峰附合:“就是,颜丫头今天有些古怪。”

陶颜强打起精神,“得了,得了,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夫妻呀?任何时候都要妇唱夫随。”她说这话时,唐绍蓦然地眉毛一压,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顷刻却又恢复了正常。若非陶颜的位置正好与唐绍的位置扯成一条斜角线,目光很容易打撞,这一道寒光就忽略过了。可是她好生纳闷,自己说的话无缺无失,为何唐绍有这样奇怪的眼神?

除了唐绍,其余的人都哈哈一笑,林乐峰说:“颜丫头的嘴巴越来越厉害。”用肘子撞了撞于重元,说:“哥们,你得加油,这样一个泼辣娘子要是追不上,不是男人哦。”他们常一起玩,于重元对陶颜的好感,是人都能感觉到。

于重元呵呵傻笑一声。陶颜嘴角轻撇:“峰少好坏,成天拿我说事。哼。”她刚才虽然走了神,也隐约听到大家说潜水的事。何况跟林乐峰他们认识一年多了,知道早上的水底光线好过下午。“是不是要去潜水了?我去拿泳衣了。”

不待大家说话,她起身回了房间。林乐峰在背后笑她:“颜丫头脸皮最薄,一说她的事,就要跑……”陶颜菀尔一笑,心想峰少可是将我看错了,我只是不喜欢于重元。她从行李袋里找出泳衣,正要出房间,心中一动,转身看着窗外。

外面的光线很强,昨晚那屋子掩在灌木丛里,黑森阴郁,窗子紧闭。窗子是旧式的推窗,木质的,漆掉的差不多了,露出原木本色,有着日晒雨淋的斑驳痕迹。陶颜盯着窗子,回想着昨晚的事,当时不觉得,现在才觉得诡异的很。

朱沁蓝推门进来,见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子,好生奇怪,跟着朝外面张望,“在看什么?”

“没什么。”陶颜断然地说,一扭身离开了房间。就在她转身瞬间,那屋子的窗子开了。一双白生生的手撂在窗棂上,手的主人在阴影里。

林乐峰备有游玩用的小白船,藏在沙滩旁的灌木丛里,扯掉遮雨布现出原貌,大家就开始尖叫:“太漂亮了。”造型流畅象一个漂亮的梭子,除了唐绍,其余人都围上东摸西摸。林乐峰呵呵笑着,颇为得意。

陶颜留意到船侧的两个大大黑字色字f。s,“f。s,船名吗?什么意思?”林乐峰脸色微滞,随即呵呵笑道:“fish的意思呀,笨笨颜丫头,你不觉得这船很象太湖银鱼嘛?”

朱沁蓝满脸艳羡,抢着说:“真是象唉,漂亮绝顶,我做梦都想有条这样的船。”林乐峰笑了笑,拍拍船舷,说:“来,帮我把它推到水里。”四个大男人用力,一会儿白船滑过沙滩,落了水。

大家上船缓缓划动。阳光在水面滑行,漾漾荡荡,海水清澈如水晶,各色各样的小鱼百无聊赖地游来游去。桨声被风带远了,空气又湿又软,一切都美得叫人心疼。陶颜倚着船侧,一手放在水里,享受着水流穿行手指的奇妙感觉。有些小鱼以为是食物,时时地来叮她一下。

划了十来分钟,林乐峰喝了声停,摇桨的于重元、唐绍、苏克同时停下了手中动作。“就是这里。”

朱沁蓝趴在船侧往海底看了一眼,“你们说的峭壁就在这里,我怎么看不到呢?”

“小姐,在水下15米呢,你要是看得到才奇怪呢?”于重元抢先道,朱沁蓝俏皮地白他一眼。

一干人等马上全副武装起来,戴了面镜、脚蹼,救生衣、呼吸调节器,气瓶……朱沁蓝与唐绍一起先跳了下去,跟着于重元与苏克一起跳了下去,林乐峰垫后。他亲了亲石宁的脸蛋,对陶颜说:“颜丫头,照顾我老婆哦。”

“切,肉麻。”陶颜故意做出恶心作呕的样子。林乐峰拍拍了她的脑袋,“别调皮,小心将来嫁不掉。我走了。”扑通一声跳下水。石宁趴在船侧,甜滋滋地笑着,冲水下的他挥了挥手。

“峰少对你可是越来越好了。”陶颜与石宁要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两人情路并不平坦。早些时候,石宁总抱怨林乐峰对她忽冷忽热,那时她还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以林乐峰的条件,又加上他爱玩的性格,去到哪里都招女孩子的目光轰炸,花花草草的绯闻从没断过,这种一脚踩了几条船的可能性并不小。为此,石宁吃了不少苦头,时常在陶颜面前呜咽。看到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陶颜衷心地替她感到高兴。

“我们决定结婚了。”石宁回过身来,眉间无尽的温柔。话音未落,忽听水下有轻微动静,石宁探头一看,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滑入船底。她眉毛轻蹙,目视着深水,又加了一句:“而且我怀孕了。”水下又是一声轻响,石宁看到一双蛙蹼来回摆动,然后消失了。

“啊。”陶颜打量着她的小蛮腰和平平的腹部,惊愕地说,“什么时候的事情?”不待石宁回答,口气变成了埋怨,“好你个石宁,这种事情还瞒着我,都不将我当朋友了。”

“才没有瞒你呢,刚一个月多点。”石宁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船侧的水底,这一次没有声响,也没有黑影与蛙蹼。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我要做孩子的干妈。”陶颜过去挨着她坐下,看到石宁两眼一直注视着水底,不由大感奇怪,问:“怎么了?水下有什么东西吗?在看峰少?”

石宁摇摇头,说:“傻丫头,他早潜到看不到的地方了。”她微微叹口气,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我不能潜水……”她有恐水症,下潜十米就觉得头晕眼花,耳膜承受不了水压发痛。因此,虽然她深爱林乐峰,终究不能成为与他在海底比蹼双游的佳侣。

“有什么关系呢?他要找的是老婆,又不是潜水搭档。”

石宁摇摇头,说:“你不懂,不一样的。唉,不说这些了,你要不要下水去游一会儿?”

陶颜虽然不会潜水,游泳的技术还是不错的。但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她兴致不高,凑近石宁耳边轻声地说:“石宁,你有没有觉得这岛有些古怪呀?”

“哪里古怪了?”石宁抬头看着白亭岛,一派热带岛屿的初夏景致,灌木长得挤挤攘攘,阳光无处不在,跟它扯上关系的词很多,比如说热烈、度假天堂、明澈……就是跟古怪不搭边。

“我……我昨晚看到一些奇怪……的事。”陶颜迟迟艾艾地说,因为到现在她也没弄明白,昨晚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起来关窗的情景是不是做梦?她的表情、口气勾起了石宁的好奇心,“什么事?”

哗啦一声水响,吓得两人一跳,朱沁蓝一手攀着船舷,哈哈大笑:“吓到你们了吧。”石宁作势欲打,“讨厌的蓝蓝。”朱沁蓝偏头避开,兴奋地说:“你们两个不下水,真是太可惜了,那峭壁太棒了,真是飞的感觉呀,峰少一点都没有说错。”

“怎么飞的感觉?”陶颜听林乐峰提过几次,早就很好奇,她在深圳也试过几次岸潜,深潜就没尝试过。见朱沁蓝如此夸张的表情,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了。又是哗啦一声水响,唐绍冒出头来了,他听到了陶颜的那句话,说:“这要亲身体会才知道。”

陶颜不无失望地说:“可惜呀,我不会潜水。”唐绍平时少言少语,涉及到潜水,活泼了不少。也可能是因为潜水教练的职业,常常要劝说那些不敢下水的人,成了习惯性反应。因此听到陶颜这么说,他不假思索地说:“没事,你下水我教你,我在旁边照看着你,根本不用怕。”

朱沁蓝也在旁边鼓动她:“对呀,下来体验一下呀。”陶颜犹豫地说:“可是,我没有潜水设配呀。”

“没事,用我的。”朱沁蓝爬上船,下了全身的潜水设配递给陶颜。她与陶颜的个子、身形相差不多。陶颜试了试虽有些小小不舒适,到也是能用。她跳下水,唐绍简单地交待了一些潜水的常规,带着她一起往海底下潜。

潜了十来米就看到了海底峭壁,一直垂降到无底的幽深,看着就叫人心情激荡。陶颜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早点学习潜水。唐绍拉着她的手,一股快速的海流推着他们,一起沿着峭壁“飞”了起来。若不是陶颜嘴上有呼吸罩,早就尖叫连迭了。这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峭壁上一团一团的海绵随海流张开缩小,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穿来穿去,峭壁上有大量的洞穴。

下潜到26米左右,因为陶颜毕竟是新手,唐绍怕她有危险,将她拉离了峭壁慢慢地往上面浮。这时,一只长了倒刺的面貌丑陋的大鱼游了过来,陶颜经验不足,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松开了拉着唐绍的手。那鱼儿从他们中间穿过,陶颜受了惊,又加上打脚蹼的动作不纯熟,虽然拼命地踢,却反而在原地团团转。手忙脚乱中面镜入水,顿时眼前一片模糊。于是她益发地慌张了,早忘了唐绍说过如果面镜入水如何处理。

蓦然地一股强大的海流卷住了她,她不由自主地随海流而去,直觉告诉她非常的危险,这时,面上的呼吸罩忽然脱落,她啊地惊叫了一声,连灌了几口水。所有的事情都在电石火光间发生,一旁经验丰富的唐绍也来不及反应,看着她被海流卷向峭壁,卷进其中一个洞穴。而她那声“啊”还在水中游荡。

事件糟糕透顶了,在这种失重状态,陶颜好似一片漩涡里的树叶,毫无自主能力。卷进洞穴后,那股海流的力量小了很多,只是里面的能见度比外面差多了,黑漆漆的,偶而的星点光芒闪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陶颜起初的大脑一片空白,后来她终于清醒了些,命令自己一定要冷静。她重新将呼吸罩戴上,这会儿也想了唐绍说的,如果面镜进水,用鼻子呼气将水排出。她试了试,果然眼前恢复了清明。眼前不时的鳞光滑过,原来是鱼。她听说过海底有不少鱼能发光,果真如此,若不是身处的环境有些糟糕,她肯定兴奋不已。她看清楚了身处的地方,原来是洞穴,穴底有细细的沙子和起伏的海绵。

她想了想,决定不乱跑不乱动,等着唐绍来救她。缓缓地她落到了穴底,细细地观察着各种各样的小生物。有一丛海绵特别象头发,她连看了几眼,忽然地从心里寒了出来。鬼使神差,她游向那丛海绵细看。真的是头发!女人的长长的黑色头发。

那一丛头发随水流一蓬一缩,它的根部埋在细细米色沙粒里。而在这些晶莹的沙粒下面又藏着什么呢?

陶颜心中骇然,连踢脚蹼,滑开几丈。南方的水域到初夏季节,在这种深度水温在25度左右,本来穿着3mm厚度的潜水衣足够御寒,但是现在陶颜却浑身直打颤战。惊魂未定之际,洞穴口蓦然一个大大的黑影,又叫陶颜惊到心跳如舂。当她看清楚是唐绍后,如释重负,顿时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隐约听到海浪声悠悠,眼前是又高又远的蓝天和几朵苞米般的白云。“醒了,醒了。”石宁凑了脸到她面前,满眼的关切,“陶颜,你可将我们大家吓坏了。”陶颜虚虚地笑了笑,闭上眼睛避开烈日。

“都是我的错,没照料好颜丫头,没想到正好撞上一股暗流。”唐绍声音低沉,黑黑的脸上写满歉意。林乐峰坐在船尾不吱声,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陶颜挣扎着坐起,对唐绍笑了笑,说:“不怪你,是我自己贪玩,不会还要下水。”

唐绍依旧不能释然,“可是,作为专业的潜水教练,我出这种错……”于重元打断了他,说:“行了,反正颜丫头也没有事,你就别再吱吱哇哇了。”朱沁蓝也在旁边连声附和:“就是,就是,陶颜也不会怪你的,大家都是朋友,别太客气了。”唐绍只得将话吞回了肚子。

如此一来,大伙儿的潜水兴头大减,御下设配,摇着小白船返回了沙滩。上了岸,林乐峰牵着石宁的手走在前头,陶颜跟唐绍并排跟在他们后面。刚才陶颜苏醒后,感动于大家担心,又见唐绍如此内疚,就没敢提头发的事。可是那丛头发一直在她脑海里摇曳,终于,她忍不住了,悄声问旁边的唐绍:“刚才你在洞里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东西?”唐绍反问。陶颜犹疑片刻,说:“头发,我看到洞穴底有一丛头发。”

“什么!”林乐峰转过身来瞪着陶颜,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骇,“你看到了什么?”他这两句说的特别响亮,后面聊天的苏克、于重元、朱沁蓝都停住嘴巴,惊讶地看着他。

陶颜一愣,结结巴巴地说:“头……发呀,就是女人的长头发呀。”林乐峰的脸色微微一白,眼神古怪地看着唐绍。唐绍面无表情地说:“我没看到,那个洞穴不大,如果有我一定能看到的。颜丫头,你是不是看错了?将那丛海草当成了头发?”

“我……”陶颜觉得脑袋一下子迷糊了。洞穴里的光线本来就暗,她又是透过面镜来看,当时觉得那丛东西特别象黑头发,一下子人就滑开了,根本不敢再细看细想。“我觉得看起来象头发。”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于重元说:“应该是看错了,我记得我第一次深潜时,也看错了,当时还吓了一大跳呢。后来我的蛙蹼被海草缠住了,我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海鬼来找替身呢。”说完他哈哈大笑,苏克与朱沁蓝跟着朗笑,然后陶颜也笑了,唐绍扯动了一下嘴角。

林乐峰忽的眉毛一扬,笑着说:“哈哈,我记得,那一次你象个三岁小孩,拼命地抱着我的大腿。”这下子大家全笑了,刚才的不合谐气氛顿告消散。大家继续往别墅里走去。

福伯在别墅里,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本地小姑娘,皮肤黑而亮,有几分水秀。林乐峰告诉大家,这是小姑娘叫阿田,来帮忙收拾屋子和做饭的。大家纷纷跟阿田打招呼,小姑娘不太说话也不太笑,眨巴着眼睛。只是目光落到于重元脸上时,却忽然地闪了闪,后者脸上跟着掠过一丝不自然。

吃过中饭,几个人在厅里玩牌,陶颜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她有些心神不宁,昨晚黑发女子临窗梳发,今天深海洞穴长发如草,这两天倒是跟头发扯不清了。她自己也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是她的最爱,她爱惜地用手摸了摸。坐在床头看出去,视线正好尽收掩在灌木丛里的旧房子,浓郁翠绿的树木与长着青苔的老房子相映成景,凸显岁月痕迹。昨晚古怪的窗子依然紧紧关着,陶颜蹙眉看了又看。

这时响起了扣门声,她开门,没料到站在外面的是苏克。“我可以进来吗?”陶颜惊诧,他跟她从昨天见面,好似没单独说过话。这个沉默少言的高个男子,很多时候,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她点点头,苏克静静地掩上房门,说:“有件事,不知道你自己是否知道?”

“什么?”

苏克犹疑再三才开口中:“你好象有梦游症。”陶颜心中一惊,难道自己昨晚真的梦游了?苏克继续说:“我昨晚睡不着,听到房间外有动静,就起来看了看。结果正好看到你打开门出去,我看你的样子好象在梦游,不敢叫你,只是远远跟着。不过没想到你走得很快,而且好象对地形很熟悉,后来没了你的踪影,我就自己回来了。我听说梦游的人,最后都能自己回来,所以没惊动大家。”

听他说完,陶颜嘴巴里又苦又涩,都不知道说啥好。她的家族并无这种病例,而且她以前也从来没有梦游过。昨晚的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一到海岛上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苏克看到她脸色微苦,半天没反应,“陶颜,你没事吧。”陶颜够强笑了笑,说:“我没事,我从来没有梦游过。昨晚真的是我吗?”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昨晚梦游是自己,那只磨破的拖鞋就是证据,可是依旧不甘心。

“是你。”苏克口气柔和确定,不容置疑。他想了想,又说:“如果你没有梦游症,还有一种可能,你是被催眠了。”

“催眠?”陶颜重复着,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画面:一灯如豆,黑发女子慢腾腾地梳理自己的头发。冷汗涔涔而下,原来昨晚那女子梳得如许慢,是别有意图呀。可是为什么要催眠自己呢?自己昨晚又是去了哪里呢?放眼窗外,阳光灿烂无比,明媚到极点。可是看在陶颜的眼里,一切都变了味,那旧旧的长满青苔的房子无限放大,每一个豁隙里都在散发着阴森腐烂的气息。

苏克稍坐了一会儿,劝解了几句,离开了她的房间。陶颜心冷身冷坐了会儿,有了主意。她站在房门口,冲厅里的林乐峰轻轻地招了招手。林乐峰会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牌交给苏克。他快步走了过来,问:“怎么了?颜丫头。”

“有没有船回深圳的?我有些不舒服,想离开这里。”

林乐峰很惊讶:“为什么?就是因为今天在海底看到头发?陶颜你别在意,你知道海水里光线折射跟空气不一样,看错是平常事。”陶颜摇摇头,说:“不是这件事,峰少,我就是想走。”

林乐峰目光中露出研究神色,看了陶颜一会儿,才说:“颜丫头,你在这里玩的不开心,是吗?好的,等一下我跟他们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派条船过来,不过今天可能来不及了。”今天来不及,那就还要住一晚,陶颜心里一紧,瞟了一眼窗外。

“峰少,那房子……”陶颜指着不远处那栋老房子。林乐峰转身看着窗外,说:“那是我爷爷奶奶的旧房子,现在没人住的。”

“没人住的!”陶颜脸色煞白,没人住,那昨晚临窗对灯梳发的黑发女子是谁呢?“可是,峰少,我昨天晚上看到一个女人在那房子里。”林乐峰一愣,指着自己家的旧屋,“你说有人在那里?”陶颜点了点头。

林乐峰摇头表示不信,“这岛上总共不过二十户人家,他们都是老实本份的渔民,谁会跑我家旧房里呆着,而且还是个女的,更不可能了。”陶颜着急地说:“是真的。”

林乐峰用琢磨的神色看着陶颜,一会儿,说:“那我去看看。”陶颜自告奋勇:“我跟你一块儿去。”

林乐峰点头:“别惊动他们。”

两人出了陶颜的房间,厅里四人打牌中不易乐乎,没有留意他们。石宁回屋睡午觉了。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院溜出,兜了一小圈,绕到旧房的正门。就近看,房子更老,正午的热带阳光也不能抵消它散发的陈年腐味。石头缝里附生的绿苔猖厥地扩张着地盘,看样子不久它们就会结成一片,将整个石屋占据了。

木门黑中微微透些红色,保持着老房子的那种古意。应该是在红桐油中浸泡过,否则以热带岛屿的日晒雨淋,早就摧残得不成模样。门没锁,推门进去,一股阴凉的霉味扑面而来,陶颜随在林乐峰后面,微微地皱了皱鼻头。

外面的阳光如此泼辣,与屋里却毫不相干。仿佛这屋内已自成天地,清凉阴郁潮湿发霉,所有老房子有的特点它都有,另外还掺进了地墓的气息。陶颜本来在屋外阳光下走得一身汗,顿时全滋滋滋地缩回毛孔里。

连地板也长满了青苔。林乐峰呵呵一笑,说:“以前我爷爷奶奶在时,还会收拾一下这房间,他们走后,这房子早就废弃了。”陶颜报以明瞭的一笑,笑容随即就萎谢了,这房子令她不舒服,阴凉凉好象有什么东西附在背上。林乐峰毫无所察,毕竟是自家地盘,小时候还住过呢。

屋里保留着旧时的家具,木制的,很简陋。可想而知,当年林乐峰爷爷奶奶的生活是如何的简朴、贫困。

屋里的房间不多,林乐峰迳直领了陶颜去那间房,里面空无一人,陶颜提起的心又缓缓地乱下,然后疑窦浮起:昨晚难道是幻觉。因为窗子紧闭,房间有些暗,窗缝里穿进的几束光线在墙壁上划出几条直线。

林乐峰打开窗子,阳光一下子冲了进来,将阴暗霉气击得七零八乱。“你说在这房间看到吗?”

“是。”陶颜点点头,两眼盯着梳妆台上的一把梳子。这是一把手工制成的木齿梳子,梳柄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想必是用了很久,齿子油亮光润,还有微微的黄褐色沁迹。

“颜丫头,你昨晚是不是看错了?”

陶颜苦笑一声,说:“我也不知道。”这屋子里压根儿就没有人的气息,不可能有人住在这里的。“可能是我做梦了?不过这梦也太真实了。”

林乐峰友爱地拍拍陶颜的肩膀,说:“别想七想八了,不过做个梦而已。走吧,我们回去吧。”他关上窗子,率先往外走。陶颜快步跟上,快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失去了阳光,房间再度沉入阴森之中。

回到别墅,陶颜回房休息,林乐峰又加入牌局当中。下午大家都没有出去。陶颜和石宁两人坐在客厅里看碟片,在哭哭笑笑中,五个多小时弹指掠过。傍晚时,海水凉下来,大伙儿一起去海边游泳,追打笑骂。待到太阳沉入海中,晚霞一缕一缕地从天边撤退,他们就返回了别墅。

福伯与阿田已备下了香香的饭菜,那些贝壳、海鱼叫人齿颊留香。陶颜有些感叹,假如没有临窗的梳发与海穴里的长发,这种日子真是逍遥过神仙呀。吃过晚饭后,林峰特意告诉她,明天有一条船会到大蓬岛,他让船长过到这里来接她。大蓬岛是离白亭岛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岛屿,面积上它比白亭岛大数倍,人口也多,全岛共有百来户人家。从大蓬岛到白亭岛船行四个小时。

“真的要走吗?”林乐峰细声问她,他还没有将她要走的消息告诉别人,抱括未婚妻石宁。陶颜想了想,她有些舍不得这里的消闲时光,可是一想到昨晚苏克说她梦游的光景,一想到昨晚磨坏的拖鞋,她就害怕了。“是的,峰少,对不起。”

林乐峰拍拍她的肩,说:“颜丫头,说啥对不起,你在这里玩得不开心,是我没照料好。反正船是明天下午来的,你先别着急,仔细想想吧,到时候再决定也不迟。”

到了晚上,其他人还在闹腾,陶颜借口头疼早早地睡了。临睡着她将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窗帘也拉好。她可不想昨晚的事再度重演。

苏克又是最晚一个睡的,在深圳养成的习惯,不到二点钟,他是睡不着的。身边的于重元早就发出酣然的鼻鼾,这声音听得人心烦。苏克坐在黑暗里,点燃一支烟,慢慢地抽着,抽到一半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掐灭烟,在床上躺下。刚躺下,就听到门外有细细的动静。

他想起昨晚陶颜梦游的事情,赶紧从床上跳下,打开房门。他的房间离厅远离后门近,一眼就可以看到后门,昏黄的煤油灯光里,一条欣长的背影正好闪出后门。那人穿着白色绣花的睡衣,正是陶颜。

苏克手持电筒赶紧跟了上去。有了昨夜追丢的经验,这一次他机灵多了,绝不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多过五米。

陶颜的背影僵硬,梗着脖子,双手垂在身侧,走路时居然不前后摆动。脚步很碎很快,看起来象是木偶戏里被线扯着的木偶。苏克越看越心惊,想起了电影里的鬼片,那些女鬼都是这样子白衣飘飘,身子僵直,走路如飘。

陶颜好似对周边地形十分熟悉,在灌木丛里、岩石堆间穿行自若,她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足足一个多小时,然后在一间石屋的黑门前停下。黑门倏忽开了,一只白生生的手将陶颜扯了进去,跟着一对白生生的手攀住两扇门板,轻轻一拉,黑门又合上了。

苏克怔在原地,暗自琢磨,难道这颜丫头半夜三更出门是与人幽会?可是与人幽会用得着装神弄鬼吗?而且还要在灌木丛里、乱石堆间走上一个小时吗?他用电筒照了照周围,树影幢幢,风拂树叶沙沙有声,黑暗深深浅浅铺陈过去,好象潜伏着不少东西。纵使他胆色极壮、血气方刚,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置陶颜不顾只身回别墅的事件,苏克又干不出来,所以犹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石屋前。伸手推了推黑门,严严实实,连一丝晃动都没有。门是从里面闩死了。他将耳朵贴着木板门听了听,里面没有声响,然而又不是死寂,而是心怀鬼胎式的安静。

思忖片刻,苏克蹑手蹑足地走到窗边,想要从窗缝里看一下里面光景。其中一扇窗子里透出淡淡的烛光,可是窗缝太细什么也看不到。不过贴近窗子能听到了里面有声音,很轻很细,象刷子拂过墙面。

他正全神贯注想要听清楚是什么声音,不料背后一只手按在他肩上。他心中骇然,转身的同时,一声惊呼脱口在即。这时另一只手掩住他的嘴巴,将这声惊呼闷死。

林乐峰一手按着苏克的嘴,一手举到唇边,作了个嘘的姿式。苏克情不自禁地按着砰砰跳动的心脏,眼睛里满是疑问:林乐峰怎么也来了?莫非他跟在我身后?他忽然觉得这一趟初夏的旅游,变得诡异而不明智。

一声轻轻的咯噔从屋里传来,苏克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声音,已被林乐峰拉着闪到一边,与此同时,窗子开了。淡淡的烛光散了出来,冲虚了窗子一圈的黑暗。隔了一会儿,两人探头张望,屋里有一个黑发女子临窗侧坐,梳理着头发。她穿着白色的睡衣,两眼发直,嘴角含笑,正是陶颜。此外,屋里再无他人。

苏克与林乐峰交换着诧异的眼神,心想难道陶颜三更半夜到此是为了梳理长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前的光景非同寻常,已超出平常生活范围。看了好一会儿,陶颜还是在梳着头发,一丝不苟,眉眼尽是诡异的笑容。林乐峰细想如此也不是办法,于是轻轻咳了一声。陶颜恍若未闻。林乐峰又轻轻叫了一声:“陶颜。”她还是不为所动。

苏克直皱眉,悄声问林乐峰:“你说她是怎么了?撞邪了,还是魔怔了?”

林乐峰严肃地说:“看起来不太妙,以前我听爷爷说过,女海鬼与男海鬼是不一样,女海鬼都有很长很长的头发,喜欢半夜三更梳头。”苏克咋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说陶颜被女海鬼盅惑的,还是陶颜是女海鬼?”

林乐峰嘿嘿一笑,说:“你看陶颜象鬼吗?”苏克讪讪然地笑了笑,说:“那就是被女海鬼盅惑,可她为什么要盅惑陶颜呀?”

林乐峰摇头:“但愿我知道。我现在总算明白她为什么急不可待想离开了。”两人的对话声音虽轻,但就在窗边,在陶颜听力范围内。可她还是自顾自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对于林乐峰与苏克的对话充耳不闻。

正当林乐峰与苏克一筹莫展之际,蓦然的一声尖叫划破了黑暗。两人顺着尖叫的方向张望,大呼不妙。顾不得陶颜,发足往别墅方同奔去。

方才陶颜在岛上绕来绕去,走了一个小时才到达原本只需要五分钟的林家旧宅,现在两人狂奔,不到三分钟跑到了别野后门,只见一丛灌木摇晃得厉害,簌簌有声,一路远去。

唐绍站在后门口中,满脸紧张,低喝:“谁,谁,滚出来!”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石宁她……”林乐峰不待唐绍说完,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里已亮了灯火,于重元睡眼惺忪,满脸惊夷地站着。石宁在床上缩成一团,浑身发抖。林乐峰扑到床边,抱住她,“怎么了?阿宁。”

“鬼……海鬼……”

林乐峰心一沉,目光先是落在床前地毯的一大滩水渍上,继而移到石宁湿湿的长发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轻轻地摇动着石宁,不料却加重了她的颤抖,嘴唇剧烈地抖动,牙关格格作响。林乐峰心疼地皱起眉头,抱紧她的肩膀,看着呆立在一旁的于重元,恼怒地说:“快去弄点药来呀。”

于重元这才大梦初醒,跑到厨房里端来了温水和镇定药,林乐峰喂石宁服下,轻轻地拍着她后背,象哄小孩子一样。“阿宁不怕,阿宁不怕,很快就没事了。”石宁整个身子蜷在他怀里,眼泪刷刷如雨,身子不时地阵发性颤抖。

本来在后门的唐绍也进来,看到这一幕,微微蹙眉,深黑色的皮肤透出难以言明的晦暗。

“究竟发生什么事?”这次林乐峰问的是唐绍和于重元。于重元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我是听到她尖叫才醒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她在叫鬼呀鬼呀的。”

唐绍面目阴沉地说:“我也是,不过我比重元快一步,看到一条影子从后门离开了,我追了出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房间里?而且你怎么跟苏克在一起呢?”他炯炯的目光落在着苏克脸上,冰冷的,微微带点敌意。

于重元也附和:“是呀,你跟苏克去哪里?”

林乐峰摆了摆手,“等一下再说这事,阿宁到底碰到了什么?那个灌木丛为什么摇得这么厉害。”

“你忘了,昨晚在发电机房,曾有同样的事情。”唐绍一字一顿地说:“海鬼。”于重元与苏克齐齐吸了一口气,交换着复杂的眼色。

一霎间,林乐峰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好象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是他很快地恢复了正经脸色,说:“怎么可能?那些不过是海岛里的传说,根本就不存在。”他怀中的石宁微微动了一下,说:“存在,存在,它刚才就站在我的床前,眼睛象两只绿色的灯泡。它朝我伸出手,它要掐我脖子……”她又激动了,剧烈地抖动着身子。

林乐峰连忙安慰她:“别说了,别说了,阿宁,你睡会儿,睡醒就会没事的。”他轻轻地拍着石宁,石宁慢慢地平静下来,想必是药性发作,她合上了眼睛,嘴里兀自喃喃自语:“阿峰,不要走开,我害怕……”

林乐峰轻轻地摇着她身子,柔声说:“我不走,一直陪着你,哪里也不去。”唐绍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象是暴风雨前的天空。于重元悄悄挨近苏克,轻声细语地询问他和林乐峰去哪里了?苏克摇摇头,表示等一下再说。

于重元会意地点点头,忽的想起一事,“奇怪,怎么颜丫头跟沁蓝都没有动静呀?”大伙儿的目光全聚到他身上,也意识到不对劲。这般的闹腾,朱沁蓝与陶颜没有理由会不醒。苏克与林乐峰知道陶颜不在别墅里,那么朱沁蓝呢?

朱沁蓝也不在房间里。床上寝具凌乱,看来陶颜与朱沁蓝都是先睡下了,后来才离开房间的。于重元呆了呆,喃喃地说:“靠,三更半夜这两人跑哪里去了?”

窗帘被飒然的海风鼓的老高,林乐峰不动声色地靠近窗子,撩开窗帘看了一眼。于重元留意到他的举动,也凑近看了一眼,又呆了呆,问:“那是谁呀?”这句话将苏克与唐绍也引到窗边。

只见不远处的林家老房子的窗前立了个人,隐隐是个长头发的女子,烛光在她的背光炫出一层冥冽的光泽。她静静地立在窗前,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感觉目光却是直射这边的。

“是陶颜。”苏克不假思索地说。林乐峰睃了他一眼,责怪他的口无遮拦。果然于重元完全呆了,问题一连串:“陶颜怎么跑到那里了?她跑到哪里去干吗?你怎么知道?见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个女人两个莫名其妙失踪,一个受惊吓……”

唐绍截断了于重元的喋喋不休,问:“她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这个问题令其他三人心头一凛,一种不安的气氛慢慢弥散。

忽的咯吱一声,惊得挤在窗前的四人心跳如雷,纷纷转过身来。房门缓缓地推开了,陶颜直挺挺地走了进来,雪白的睡衣裙裾飘荡,眉眼挂着一丝呆滞的笑意。她对房间里的四人恍若未见,迳直走到床前坐下,踢掉鞋子,上床平躺下,缓缓地闭上眼睛。

四人口瞪目呆地看着这一幕。忽的想起,陶颜在此,那立在窗前的长发女子是何人呢?齐齐转身,正好看到一双白生生的手勾住两扇窗子,用力一拉,烛光泯灭。四人面面相觑,目中都有惊惶之色,转过身来又看着陶颜。

床上的陶颜蓦然地睁开了眼睛,嘴巴张大:“啊……”她翻身坐起,抱着被子大喊:“你们……你们干吗跑到我房间里?沁蓝,沁蓝……”她用手推身边的被子,入手绵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朱沁蓝不在床上!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坏了,脸煞白,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们……你们要干吗?”一手攥过旁边的枕头,好象攥着一把刀。

林乐峰一看眼前的光景,真是说不清楚道不明白,怪不得陶颜想歪了。他笑了笑,决定开门见山,先打消陶颜的疑虑,“颜丫头,你刚才去哪里了?”

陶颜怔了怔,“我在床上睡觉呀……”身子一震,看着苏克,问:“我又梦游了吗?”苏克点点头。陶颜放开紧抓在手的枕头,喃喃地说:“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受不了……”她抱住脑袋,低低呻咛。

“颜丫头,你知道沁蓝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睡觉……”想起刚才自己并没有睡觉,而是梦游了,陶颜微微哂笑,继续说:“我睡下后,听到她上床睡觉的,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了,更加不可能知道她了。蓝蓝她怎么了?”

“她也不在别墅里。”

“啊,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梦游。”陶颜不情不愿地吐出最后两字。

“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林乐峰想起苏克先发现陶颜梦游的,“苏克,颜丫头之前,有没有人出别墅呀?”

苏克想了想,说:“我一直都没睡,而且因为昨晚看到陶颜梦游,所以我下意识地在等她……”话还没完,被于重元截断了:“啊,颜丫头,你昨晚也梦游了!你有梦游症呀?”他看着陶颜的目光甚是惋惜,多好的姑娘呀,怎么得了这种怪病呢?

林乐峰不耐烦地推了于重元一下,说:“别打岔,苏克你继续往下说。”苏克嗯了一声,继续说:“我怕她再梦游出了啥事,所以一直没睡。之前,没有听到任何打开大门或是后门的声音。”陶颜听到这里,看了他一眼,颇有感激之意。

林乐峰微微蹙眉,说:“所以说来,应该是在颜丫头梦游后,你我跟着颜丫头出门,然后沁蓝才失踪的。”

“啊?”陶颜惊讶不已,“你们两个都跟在我后面,那有没有看到我去哪里了?”

“看到了。”林乐峰说着,侧身指着窗外,指着那幢黑糊糊的老房子。“你去了我家的老房子。”陶颜立刻想起了白天去老房子里的情景,长满青苔的地面,光线迷离的房间,霉味潮味冲进鼻端,阴凉凉似有东西贴在后背。白天已叫人不堪承受,晚上会是什么光景呢?陶颜打了个抖嗦,颤声问:“我去哪里干吗?”

“梳头发。”苏克抢着说。于重元与唐绍并没看到当时的情景,觉得这个答案叫人哭笑不得,也无法想象其中的诡异。可是陶颜明白,她想起昨天晚上白生生的手、红红的火苗、黑黑的长发,梳子上下来回,慢的可以磨死人。“我侧身坐在窗前,一丝不苟地梳着头发,梳得很慢很慢……”

“对。没错。”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陶颜盯住林乐峰,“你一定知道的,那房子是你家的房子,那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林乐峰摇摇头,“如果一定要对此作出解释,唯一合理的,就是老一辈说的女海鬼的传说,它们在三更半夜梳头,盅惑男男女女。”除了苏克先前听他提过,其他三人都倒吸一口气。于重元勉强笑了笑,说:“峰少,你又开玩笑了。”

林乐峰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是玩笑。”陶颜骇然过头已至于失语。房间里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蜡烛的火光跳动不定,偶而灯蕊落下,发出滋的一声,伴着一小股黑烟。五个人的喘息都沉重,呵哧呵哧,此起彼伏。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峰少,明天一定有船吧?”陶颜回来神来,声音透出心底的害怕。林乐峰点头,说:“明天有,明天大家一起走。”

“那沁蓝呢?”于重元问。

“我们现在分头去找她。”一直沉默不言的唐绍吐出这句话,就往门外走去。

“等等。”林乐峰拉住他,“现在去找她,不太合实际了。天太黑,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他顿了顿,“把两个女人留在别墅里,也太危险了,保不定又发生什么?”于重元赞同地点点头,想起石宁所说的海鬼:浑身滴着水,眼睛如绿色的灯泡。他虽然是男子汉,胆量不小,但想到同海里的鬼魂较真,还是心有忌惮。

“那怎么办?难道不顾她的死活?”

“如果要死,那么她可能已经死了,如果还活着,明天再找也不迟。现在天黑地暗,外面也不安全,大家再出什么事,反而不太好。”林乐峰十分镇定地说。陶颜心中一凛,虽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还是觉得他好冷酷。

林乐峰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又说:“说不定她跟颜丫头一样,只是被盅惑了,梦游四处乱走呢?”听这句话,大家又稍稍放宽了心。毕竟现在为止,都没见有人伤亡,只是陶颜梦游,石宁受了惊吓。已经出现的男海鬼和女海鬼,都似乎无意取人性命。

“好了,好了,大家先回房休息吧。”林乐峰说完这句,率先走出房间,于重元、苏克、唐绍依次跟着。陶颜等他们全出去,跳下床,将窗子紧紧锁好,将门也锁好,然后又跳回床上,躲在被窝里蜷成一团。

三番二次的惊吓,陶颜早就醒意全无,外面的风声、房里细小生物的咯滋声,都叫她心惊胆战。只盼着明天中午早些来到,坐船离开白亭岛,永远不会再来。

她的房间直接连着厅里,与石宁林乐峰的房间紧挨着,而唐绍与苏克于重元的房间紧挨着,在另一边近着后门。她听到四个男人出去后,并没有各自回房,而是聚在厅里说了一会儿话,他们压低了声音,所以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这更加令她害怕,周围的事与环境本就陌生,而原本熟悉的人也变得陌生起来。想到半夜三更不知去踪的朱沁蓝,她浑身一个抖嗦。

房外依次想起了关房门的声音,不知为何,陶颜舒了一口气,然后很快地心又提了起来。她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好象是……钥匙插入锁眼里,她一惊,翻身坐起,背抵着墙,两眼圆睁,全身戒备。

门缓缓地被推开,林乐峰手指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轻轻地冲她招了招手。陶颜犹豫着爬下床,走到门边,林乐峰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床上的石宁睡得香,呼吸均匀,陶颜不无羡慕地连看了她几眼。

林乐峰将门掩上,然后对陶颜说:“你在这里陪阿宁吧,我要出去一下。”陶颜惊讶,“你要去哪里?”

“去找沁蓝。”

陶颜更加诧异,“你刚才不是说……”林乐峰脸色严肃地说:“外面天这么黑,大家出去无头苍蝇一样乱找,很容易出危险的。而且我最担心的是阿宁,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在她身边……”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床上的石宁,一抹柔情混杂着担忧。他叹口气,说:“我觉得你陪着她比较好点,你们是要好朋友,我信任你。”

最后四字让陶颜疑窦丛生,林乐峰说他信任她,那他不相信谁呢?她的脑海里闪过其他三个男人:于重元与林乐峰据说是从小一块儿玩大,感情好的穿一条裤子嫌肥;唐绍与林乐峰相识也有五六年了,因为共同的潜水爱好,两人几乎是一见如故;苏克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可是他是于重元老板的儿子,而于重元又是林乐峰最要好的朋友。三个人看起来都毫无缺失,都应该值得信任。但很明显,林乐峰对他们三人当中的某个产生了疑心。会是谁呢?林乐峰又因为什么对他起了疑心呢?

林乐峰走到床边,抚摸着石宁的脸,声音低低地说:“颜丫头,阿宁就暂时交给你了。”陶颜沉默地点点头。林乐峰拍拍她的肩膀表示感谢。然后他离开了房间。不过他并不是从房门口出去了的,而是从窗户。

他走到窗边,掏出钥匙插入窗户上的一个小孔,咯噔几声,固定防盗窗的几个机括弹起,防盗窗就变成了推窗。陶颜还是第一次留意到林家别墅的防盗窗是特置的。林乐峰跳出窗外,叮咛陶颜关好窗户、房门,任何人敲门都不可以打开。然后他猫身没入夜色之中。

十分钟后,林乐峰到了沙滩。小白船还泊在海边,随海浪一起一伏。他跳上船,换上潜水衣,然后解开缆绳,用力地划动木桨。马上就要涨潮,那时候,海下的水流会有激荡不定,潜水的危险性相应大大增加。

此时,在岸边的灌木丛里,有人冷眼目睹林乐峰的一切行为,他的眼神阴郁愤懑,隐隐露出一种不顾一切的狂热。

林乐峰自然不知道有个阴森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如附骨之蛆。他将船泊今天早上潜水的地方,海水已经开始变化了,海浪也变大了。他知道时间有限,必须要加快速度。顾不得检查潜水设备是否安全,他跳进海里,一路地沉了下去。

十米,十五米……到达了白天潜水的海下峭壁。潜水灯的光束冲淡了海底无边无际的黑暗,各种鱼类为光芒所打扰,纷纷避走。林乐峰沿着峭壁继续往下潜,一边留意着峭壁上的洞穴。峭壁上的洞穴千千万万,大小不一,穴口攀附着水草,随海水摇曳生姿,宛若古代宫庭里柔美极致的舞仕。另有一些色彩斑斓的小鱼在海草里穿来梭去,游玩嬉闹。

夜潜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可惜林乐峰意不在此。他对这峭壁相当熟悉了,不过洞穴里一般不去的,因为里面可能潜伏着一些危险。在海底悠哉悠哉的鱼类,通常情况下是不会主动进攻人类的,但如果你不幸冒犯了它们,或是擅闯它们的领地,那么它们也会誓死捍卫自己的权益。很多鱼类都长着毒刺,只要轻轻一扎足够你永葬海底,连后悔的念头也来不及闪过。

林乐峰小心翼翼地用手提式潜水灯拨弄着海草,寻找着白天陶颜遇险的洞穴。今天下午聊天时,他问过陶颜,可惜陶颜对这一带不熟悉,又加上身在海底,对方位地理毫无概念,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从她含糊的言词里,他隐隐估出方位,但愿没错。

他继续往下潜,停在水下二十米左右。按照陶颜的描述,这洞穴肯定在这高度附近。洞穴不少,但在海流密集区,又能毫不费力地容一个人进出,这样的洞穴并不多。他仔细地查看过去,潜水灯的光束落在一个洞穴的海草上,这丛海草有明显的擦痕,有几根还折断了。没错,就是这里了。

林乐峰后潜几米,借着海流飘了进去。洞穴口小底大,象是化学实验时用到的玻璃瓶。他缓缓地飘落在穴底,潜水灯的灯束在海草丛间移动,最终落在一丛看起来十分异常的海草上。诚如陶颜所说的,是一丛头发,黑色的女人的长头发。

林乐峰慢慢地游近,虽然面镜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可是从他微微僵硬的躯体,可以看出他心情十分激荡。那丛头发埋在细细的沙粒间,而沙粒下是什么呢?

林乐峰将潜水灯撂在沙地上,灯光对着那丛头发。他伸出了手,手在微微颤抖,在水里停了半天,最终落了下去,轻轻地挖着沙粒。他的举动惊扰了头发丛里的小鱼小虾,它们惊惶地四处逃窜,隔了一些距离又回转身,看着这个怪异的男人。

沙子不停地往两边分开,又被海水带回一部分。林乐峰开始的动作很轻很慢,慢慢地加快了,沙子不停地随海水飘到旁边。穴底出现了一个小洼坑。然后他突然地停下了,身子足足僵了半分钟。

两只遮着小洼的手分开,露出了一角白骨,森森然。他呆滞了片刻,更加用力地挖,然后将潜水灯提在手中,照着小洼处。灯束下,是一个头颅,皮肤眼鼻早就没有了,眼眶里、鼻孔里全是细沙。眼眶里的细沙不停地上拱,然后探出一个三角头。灰不溜秋的一条小海蛇,惊慌失措地看着灯光、看着林乐峰。然后一扭身,逃入了那丛头发里,又探出头来看着林乐峰。

林乐峰的牙关咬紧,腮梆子也绷得紧紧的,夜不成眠而疯长的胡渣象海胆的海刺。大概估计了一个位置,他跪在沙地上,又拼命地挖,不停歇地挖。一会儿,那儿露出一条森森的手骨,在原本的手腕部挂着一条铂金链子,海水侵蚀并没有令它失去灿然本色。

林乐峰伸出颤抖的手,拈住链子上的桃型吊坠,拉近潜水灯细看。吊坠上镂了两颗桃心,一支箭头,还有两个字母:f。h。尽管这是他早就预感到了,然而,见到这个f。h依旧如同五雷轰顶、闪电霹身,眼泪哗哗地模糊了面镜。

当林乐峰跪在海底洞穴里涕泗交加时,苏克推开了林家老房子的门。他回到房间后,一直睡不着。身边的于重元真是无心无肝,一倒床就呼呼大作。令苏克莫名地瞧低他三分,有同伴失踪了,他居然能无动于衷。还有林乐峰的态度也是反常的很,即使外面天黑地暗,即使真的有海鬼,同伴失踪了,也不至于找都不找一下。说到底,这个峰少呀,不是冷血就是别有所图。

想到别有所图这四字,他心头暴寒,大感不安。原本想着假期在碧海白沙间自在逍遥,看来是大错特错,这一趟旅行在踏上白亭岛的第一夜,从陶颜开始直挺挺地梦游,就充满了诡异。

站在林家老房子里窗口的那个黑长发的女人究竟是谁呢?苏克反来复去地想,难道真是女海鬼?接受了二十几年的唯物教育,他基本上不信这个的。但是石宁的受惊、陶颜的梦游、朱沁蓝的失踪,一夜之间连着三样事,绝不是巧合,一定有着神秘的手操控这一切。是海鬼吗?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苏克再也躺不住了,与其躺在床上想七想八,不如直接去寻找答案。于是他跳下床离开了林家别墅,再次来到了林家的老房子。黑色的门泛着青光,隐隐似嘲弄又似召唤。他伸手轻推,门居然应手而开,滚轴咯吱咯吱地响着,尖锐刺耳。

抬脚迈进门槛时,一股海风由后面吹来,刮得他差点跌倒。那股风在空空的厅里兜了个圈,又转了出去。苏克小心翼翼地穿过厅,往那个房间走去,门开着,有烛光外泄,一片昏昏噩噩的浅黄色。

苏克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陋室里空空无人,惟有一点烛火跳动不安地支在梳妆台上,象是一颗小小的躁动的心脏。烛火前隐约有一本翻开的书。苏克环顾四周,断定无人后,走到梳妆台前,书摊开着,用木梳压着,木梳的齿子上还缠着几丝黑发。不知道是陶颜的呢?还是那黑发女子的?

纸张已经发黄,铅字也黯淡。“……恶魔被困在无人的岛屿上,备受着死亡般寂寞的折磨,千年如此,万年如此。它自杀了无数遍,却又无数次在朝阳中活了过来,死亡对它来说,是永不可抵达的彼岸。最终,它放弃了,不再自杀,不再思想,如同岩石般存在着,在日晒雨淋、风吹雨打中享受永恒的生命。”

“然而,有一天,它在昏昏欲睡中被吵醒,惊喜地发现一艘破烂的小船被台风刮到了沙滩上,船里还有七条性命。它认定那七个人是上天给它的恩赐,兴奋莫名却又故意挨捺不动,用恶毒的眼神关注着他们。看着他们在海上捕鱼维生,看着他们在岛上采椰子吸食,看着他们在崖边燃起信号火……第一夜很快地过去了,恶魔一直没有行动,它飞到了每个人的头上,细细地凝视着,暗绿色眸子有着千年久违的喜悦。”

“多么光滑的肌肤呀,多么鲜活的心脏呀,多么甘甜的鲜血……恶魔伸出暗红的舌头舔了舔,大为赞叹:多么美妙的生命!都是属于它的。可是,它不要这么快结束,这是它永生岁月中的一段美妙插曲,它希望这首曲子尽量长久些。”

“第二天,那七个人在灿烂阳光中醒来,又开始一天的劳作,砍伐树木搭建棚屋,在沙滩上拾捡贝壳竹蜻……劳作中他们笑语不断,并不因为流落孤岛而绝望。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身边蹲了只恶魔,每一声笑都刺痛了恶魔的神经,它妒忌的发狂。第二夜来临了,棚屋已经搭好了。恶魔不停绕着屋子飞来飞去,趴在窗口盯着他们,它已经无法忍受鲜活活生命的诱惑了。瞧,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有着海藻般的长发,多么甜美,睡梦中犹带着三分笑意。恶魔看到了她的灵魂,是鲜亮的粉红色,光泽诱人。它舔着嘴边的哈溂子,腾上半空,狞笑一声。游戏开戏了……”

“滋”的一声,苏克的眼前一片漆黑,鼻翼飘着一股难闻的焦味,不知不觉中,蜡烛已烧到了尽头。风不知从何处钻了进来,在他身上游走,惊得全身汗毛尽数炸开。苏克的心脏一直往嗓子眼口拱动,难以忍受,他决定应该离开这里。

脚伸出不慎地踢在某物上,苏克蹙眉回想,刚才那方位明明空空的。不敢相信地再抬脚,这一次是膝盖撞到了某物。那物居然移近了!有东西与他近在咫尺!苏克骇然,心脏不堪负荷地忽慢忽快,冷汗刷刷地沿脊梁暴走。

他的眼前依然是漆黑,啥都没有,但是空气里分明有股海水的腥味。他努力吞咽着口水,缓缓地伸出手,不到十厘米,手指就触到了东西。又湿又滑,丝丝缕缕……是什么呢?一道灵光苏克的脑海,是头发!海水浸泡过的长长的头发!与此同时,距他眼前五厘米的地方忽然亮起了两盏小小的绿色灯泡。

陶颜一直不敢躺下,坐在石宁的身边打着瞌睡,时不时地惊醒,象个小耗子一样地

2、凌晨惊魂

一个朋友以前生活无规律,暴饮暴食,搞得心脏、血糖、血压都有了问题。后来他爱上了跑步,身体逐渐好转。他的经验是每天四点起床,到市西边的公园跑三个小时,这已经成为他的生活规律。

早起四点钟,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天还不亮。公园里也是人烟稀少,但也有一些和他一样坚持锻炼的人,在公园自己熟悉的地方或打拳、或跑步、或慢走。我的这位朋友以前是围着狮虎山反复跑,后来公园扩建,又向后山修了几条水泥路,而且这些路有一定的坡度,他就开始沿着新路跑。

春节后的几天,月亮特别的亮,早起四点,月亮已经西垂,但月光如水,白花花的。那几天跑步的人比较少,他常常是一个人在寂静的公园跑来跑去。

后来朋友在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特别强调,出事的那一天不是初七,就是初八。他跑过狮虎山,然后沿着新路向西跑。路上很静,没有其他人,他隐隐约约看见一棵树下坐着一个小孩儿,跑近时一看果然是有一个孩子坐着路边的石头上,这小孩独自一人,低着头在看一本书,很专心的样子。当时他没在意,就跑了过去。大约20分钟后,他在新路上跑完一圈,回到树下时,那个小孩仍然低头在看书。他就停下,问小孩:“你是一个人吗?有大人跟着你吗?”小孩没有抬头,说:“是我姐姐领我来的,我在等她。”朋友四处看了看,天还黑着,看不见有什么人,倒是前面的狮虎山附近跑步的人在说话。朋友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就继续跑。跑了一圈,在快回到树下的时候,他的心里开始打鼓,他想:“这么早,不会有这么小的孩子起来运动的,这孩子独自一人在山上,会不会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是不是迷路了?”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眼看着又快到树下了,他突然心里愣了一下:“这孩子为什么在黑夜里看书呢?”是啊,早晨四五点钟,天还不亮,怎么会有人在野地里看书呢?他能看得见字吗?

他觉得汗毛孔一激灵,脚下突然变得沉重,“是见鬼了吗?”他心里忽忽悠悠的。走着走着就到了树下,那个孩子却不见了,石头上好像放着一本什么书,看不清楚。他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影,他迟疑着低声喊了一嗓子:“有人吗?你还在吗?”四周一片安静,他正要走,树后头有人回答:“有啊,我在这里哪!”这时,他看见小孩儿的头从树后探了出来,好像只是一个影子,面孔上白花花一片,没有五官,只是在嘴的位置上,有一个黑黑的孔,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一张一张的。“叔叔,我找不到我姐姐了,你领我去找她吧。”那小孩一边说话,一边从树后飘出来,伸手要拉他。

朋友吓坏了,他来不及思索,撒腿就向狮虎山跑去。一路上,他竟然还听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紧跟着他。

跑到狮虎山门口,他终于见到了其他跑步的人,这时,他已经是大汗淋漓,几乎要瘫倒在地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扶住他,让他安静下来。然后围着他,听他讲述刚才的经历。几个胆大的竟然满怀好奇心,又跑到树下去探看了一番。不久,他们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本铜版纸的医疗小广告宣传册。大家开始拿他开玩笑:“哈,你是想吓自己啊,还是想吓别人?那儿什么都没有,就有一本性病广告,给你留着做纪念吧。”大家一哄而散。只有一个年龄大的人留下,他递给朋友一支烟,然后,这位年龄大的人给朋友讲了一段让他更加恐怖的往事。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在公园发生过一起轰动的杀人强奸案,光天化日下,两个流窜犯把一对儿姐弟劫持,把年幼的弟弟杀害,把姐姐强奸后,捅了几刀,好在没有死掉,抢救了过来。后来传说,姐姐也自杀了,或者是搬到了外地,反正是再也没有听说过他们一家的消息。这是一件真实的事件,经过那个时代的人们都还会记得。只是时间太久远了,多数人已经淡忘了。

这个朋友给我讲他的恐怖经历,一脸的凝重,好像真的一样。我却完全不相信,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鬼。那个朋友却从此落下来心理障碍,他再也不去公园跑步了,有时候去也是在白天,白天去也是在人工湖附近跑跑,不会再去后山了。【星火作文网 www.easyzw.com】

我不相信有鬼,但朋友的故事挺刺激人的。有几次我去公园散步,走到狮虎山,脚步就不由得向西,走向新路,想到那棵树下看看。哪有鬼呀?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异样,那棵树挺粗壮的,树后面的地里有两座坟茔,年到久远了,只剩下了两个土包。我不信鬼,所以,我没有一点的恐惧,我唱着歌兴冲冲地向前走。走过那棵树的时候,我目中无物,心胸坦荡。尽管如此,我走过去后,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禁不住要回头看,一刹那间,我突然感觉树后面坐着一个小孩在低头看书,是有一个小孩,真得看见一个小孩,那小孩还抬头看我。不会吧——再仔细看,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由得安慰自己:“木事木事,不信则无。”

我是在自己吓自己吗?还是产生了幻觉。那一刻我装着不害怕,其实我害怕了,再也不想回头看了,一溜小跑的跑向狮虎山,因为那里人多。

本文作者简介
作者姓名罗琼 作者年龄13岁零6个月
在读学校赣州天骄中学 在读班级初一5班
性格特点胆怯 家庭成员爸爸、妈妈
平时爱好睡觉 平均成绩97分
指导老师张工 老师职务任课老师

3、雨夜惊魂

李诺终于指挥钟点工将刚装修完的房间清洗干净。这座两层楼的半山别墅只是将格局稍微修改了一下,就差不多用去了李诺的所有积蓄。

但此时,看着主卧室玫瑰花色的窗帘,他的嘴角边掠过一丝不觉察的笑容。这完全是按别墅女主人——丽莎小姐的喜好改装的新房,据说她在好几个城市还有不少房产。再过几天,丽莎出差回来时,这里将成为李诺和她的结婚新房,丽莎答应李诺结完婚就将这座房产的产权过到他名下,所以这笔小小的装修费花得绝对超值。

作为一名普通高校毕业不到三年的it工程师,李诺十几万元的财产中,还有一部分是老妈凑的,但他清楚如果没有这笔投资,恐怕靠自己一辈子都住不上这样的别墅。现在,他苦煞心机的梦想终于快要实现了。

可能是近一个月的装修忙得太累了,冲完凉,李诺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席梦思上,很快就进入了朦胧状态。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迷糊中他翻了个身,这时他似乎看到窗外有一个人的剪影,那个人影手里打着一把伞,他似乎还听到了一个男人的轻轻叹息声。

李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玫瑰色的窗帘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摆动,他撩开窗帘,窗外什么都没有,地上也是干的,根本没有下过雨的痕迹……可是刚才却明明听到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啊,李诺纳闷了。可由于太困,他一躺下又很快迷糊上了,可一迷糊他又听到了窗外的雨声和男人的叹息声,但他撩开窗帘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这样的事谁会相信呢,而且对于他要和丽莎结婚的事,同事们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他,所以他现在不能跟谁说自己已经住到丽莎的别墅里了。

他一宿没睡好。可是第二天一早管理处的保安告诉他,他们昨夜在别墅周围守了一晚上,也没看到什么异常。他只好先在别墅区门口打了一辆的士到公司,丽莎出差时把那辆新的凯迪拉克也开走了。

一到办公室,他就看到桌上放了一份kfc早餐芝士蛋堡,他向文员苏茜送去了一个会意而暧昧的微笑。

晚上李诺又加班到了9点钟,丽莎的公司司机小温接到他电话时说:“这会儿我还有点事,你到我们办公室拿一下车钥匙,先把车开出来,车子就停在原地方,我很快就过来。”

丽莎的公司和李诺的办公室都在这片高科技园区,他们的办公楼相距不到 100米,丽莎出差的时间,一直都是由小温接李诺回别墅。

车库很安静,灯光不是很亮,李诺朝着出电梯口左拐第5个车位走去。这时,昏暗的灯光下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间或是轻微的呻吟声……

李诺一颤,停下了脚步,他将背靠在就近的一根柱子上,向四周望去,可是除了稀稀拉拉的几辆车,车库内极为空旷。

这时,他感觉呻吟声似乎从右边传来,他扭头:拐角的阴影下,有两个身影重叠纠缠在一起,一头乌黑凌乱的长发,正贴在面对着他的那个男人的胸前,长发下是一团殷红……

李诺吓得急忙闭上眼睛,他觉得双脚有点发软,身子顺着柱子蹲了下来,关于地下车库血案的种种镜头统统涌现在他眼前。

等李诺睁开眼睛再次将头向右边扭,却看到长发女人的手紧紧缠着男人的腰,身上穿一条大红色的裙子,男人的手在红裙子上不停游离,在正对着李诺的阴影下,那分明是丽莎的助手夏韦峰的脸……

李诺急忙将身子缩到一边,轻手轻脚地向左走到黑色金杯车前,钻进车门。

李诺煞白着脸将驾驶位让给小温,心想夏韦峰也真是的,这种事放在车内都比在车库强啊。

可这一惊吓,他再也没有勇气回到别墅继续听那一阵阵奇怪的雨声了。

他急忙对小温说:“开到附近的酒店。”

“什么?你要开房?”小温侧着眼望着他,“丽总可是吩咐我一定把你送到家的哦。”

“哦,你误会了。” 李诺急忙说,“要不,我今晚能不能到你家借住一晚?”

第二天下班时,小温来了电话:“我要送夏助理去机场,稍晚一点从机场回来接你。”

“哦,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吧,你不用过来接我了。”挂完电话,李诺很快收拾完东西,在楼下拦了辆的士。

一刻钟后,李诺在一片出租屋前钻出的士车门。【星火作文网 www.easyzw.com】

苏茜的床依然象发酵的面包一样温软舒适,自从丽莎的别墅装修以来他已经很久没躺在这张床上了,苏茜像蔷薇一样一声不响地缠绕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客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诺搬开苏茜的手臂,跳下床。

是丽莎的声音:“亲爱的,你现在在家吗?小温半个小时后就到门口,你帮我把书房门后文件架上的黑色文件袋交给他。”

李诺快速穿上衣服,奔下出租屋的楼梯。

小温准时按响了别墅的门铃,在将文件夹交给他时,李诺脑中突然浮现出夏韦峰在车库灯影下的脸,于是顺口问了一句:“你们夏助理这么晚搭飞机去哪啊?”

“听他说快要结婚了,想回老家去准备一下。”听到小温这么说,李诺的眼前又浮出了那个红裙子的长发背影。

他微微一笑:“哦,原来这小子的好事也近了呀。”

可是一返回卧房,他的脑子又涨满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叹息声。

但这么晚了,他万一再出去,丽莎准能从保安那里抓到他的把柄。因为丽莎第一次听到李诺的讲述时,就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你是搞技术的,不应该这么迷信。如果你想出去过夜,也不用找这么幼稚的理由。”

万般无奈中,李诺想起了老妈。再说要结婚了,也得让老妈看看他新装修的豪华新房啊。两天后,老妈急急从老家赶了过来。

进门后,只见老妈从口袋里掏出一摞黄色的薄纸,上面飞龙走蛇地划着一些画符和咒语。老妈吩咐李诺将画符贴在卧室的窗户上,包括房间的每个角落。

果然,当晚睡觉时就没听到窗外有雨声了。

可是睡到半夜,李诺却被一阵巨大的雷声惊醒,并伴有一个男人压抑的哽咽声。

李诺从床上惊坐了起来,窗帘在黑夜中摇曳着,可当他趴在窗台边,却只看到窗外漆黑一片。

黑暗中,卧室的房门突然缓缓打开,新装的门板发出吱吱的声响,就像小时候乡下老屋的门被风吹开的声音。那时候村人总喜欢讲鬼故事,一般讲到晚上门板磨着石门窟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时,就是鬼来了的情节。

随着房门打开,两个隐约的亮点扑闪扑闪地飘了进来。妈呀,李诺吓得把被子蒙住了头……哎的一声叹息,并伴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他周围不断怪响。

良久。

接着,啪的一声房内的灯亮了。

“诺呀,刚才是什么声音呀?看你吓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还睡着呢。”是老妈的声音,李诺掀开被子。

原来是老妈进来摸索着开了灯。

老妈坐在床边,哽咽地抓着李诺的手:“儿啊,咱还是靠自己挣钱花心里才塌实,别攀人家有钱人的高枝了,有钱人的深宅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啊。明天还是送妈回去吧。”

拗不过,李诺只好在第二天将老妈送到火车站。就在他送完老妈走出站台时,李诺突然看到夏韦峰从他的身边走过,他朝他喊了一声:“夏助理!”可夏韦峰向他望瞭望,却像不认识一样目光空洞地走了过去。

回到车上,跟小温谈起这事。小温不动声色地说:“你肯定认错人了,夏韦峰已经在昨天夜里去世了。听说,他女朋友在结婚前突然提出分手,而且他好象有点受刺激,吞药自杀被人发现时已经太晚,送到医院抢救无效……”

从火车站回来,李诺开始整理房间。

书房门后文件架的地上有张相片,李诺弯腰拣起来,相片上的丽莎穿着红色的裙子,乌黑的长发披到腰间。李诺不禁微微一愣。

这时,门铃响了,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看到李诺:“你们什么时候搬走啊?租期已经到了。”

“什么租期,搬走?” 李诺大吃一惊,“这是我们的房子,为什么要搬走?”

“哇,你们什么时候吧房子搞成这样的?”中年妇女突然叫了起来,“租赁合同有写未经房东同意不得破坏原装修的!你一定要给我赔,押金是不能退的了!”

李诺拨通丽莎的电话,丽莎的声音很平静:“没错,这别墅是我租的,租期半年。”

“你不是说这是你的别墅吗?要和我在这里结婚?”

“和你结婚跟这栋别墅有很大的关系吗?可是我现在不想结婚了。”

“你,你这是骗婚!你快点给我回来,我要找你算账!”

“什么骗婚,你不是经常在苏茜的床上和我谈请说爱的吗?至于装修那是你自愿的,不关我的事。我根本就没有出差,那天你在车库其实见过我。”

恍惚中,李诺已经不记得那对夫妇是怎么离开的了。

主卧玻璃窗被风吹得重重摔在窗框上,一个纸团从窗户的夹缝中掉了下来,李诺下意识地拣起,摊开,这是一张白纸,上面用铅笔画着一个人撑着一把伞,站在雨帘中。李诺觉得那个人的脸部有点像一个人,但一时却分辨不出来。

李诺记得这是一道性格测试题的道具,他第一次被丽莎领到这栋别墅时,就被她拉着做了这道测试题。她让李诺在本子的白纸上画一个人撑着一把伞,站在雨中,说可以根据每个人的画,判断出他(她)的不同个性。测试做完了以后,丽莎还故意将画上的人脸画成了李诺的样子。

这时,窗台上的笔记本被风翻开了,李诺看到本子内还有一幅同样场景的铅笔画,就是他当初画的那张。画纸的前面有两页撕痕,第一页撕痕残留的纸边上还有两个铅笔字:吴翰。

吴翰是丽莎的前任男友。李诺曾经听小温说过,吴翰因为债务和精神受刺激,居然在过斑马线时闯红灯被车撞死。

再仔细端详窗户夹缝掉出来的那张画时,李诺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那上面画的脸分明就是夏韦峰的!

丽莎刚才在电话中的那句“那天你在车库其实见过我”像鞭子一样将李诺抽了一下,车库内纠缠的身影和丽莎穿着红色裙子的相片像两团火一样灼烧着他。

难道昨天夜里惊雷中压抑的哽咽声,就是夏韦峰离开时发出的最后幽怨?

李诺颤颤地提着行李打开门。这时,天上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密,李诺把伞打开,轻轻叹了口气,走进雨帘……

4、鬼屋惊魂

今天吃过晚饭后,我受到朋友的邀请来到朋友家楼下大厅玩游戏。

我背着包兴高采烈的来到朋友家楼下,只见他们已打起了篮球赛,我觉得无聊就坐在一旁。

忽然,不知道谁悄悄的把大厅的灯关上了,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夸张啦~)女同学开始尖叫起来,声音很刺耳,我连忙捂上了耳朵,我一点也不害怕(才怪),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风,害得我直冒冷汗,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鬼”,“飘”了过来,轻轻的在我脖子后吹了一口气,我条件反射的叫出声了,并且立刻转过身,想去踢那个“鬼”谁知那个“鬼”溜得不是一般的快!害我一脚踢了个空。

周围的“鬼”也渐渐出现了,周围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忽然灯,又亮起来了。四周一片寂静,是一些吓坏了的女生们,男生们呢?只见男生们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一脸奇怪的问我们出了什么事,特别滑稽的是其中一个男生说:“出了什么事?怎么了?刚刚闹鬼的时候我们不在~!”女生们笑得前仰后合,对那个男生说:“你怎么知道闹鬼了?”男生们见事情败露了,个个的大笑起来,还说道:“看你们被吓着那样!胆小鬼!哈哈哈哈哈哈!”

本文作者简介
作者姓名王基 作者年龄10岁零7个月
在读学校蓬安县城东路小学 在读班级四年级2班
性格特点善交际 家庭成员爸爸、妈妈
平时爱好登山 平均成绩95分
指导老师岳翔 老师职务班主任

5、沙漠探险七日谈

茫茫的沙漠,无边无尽,没有尽头,干燥炎热,有一支探险队悄悄地出发了。他们的装备非常简单,只有骆驼,干粮,生活用品和水,在沙漠当中经历了七天的探险生活。

初入沙漠

金灿灿的沙丘连绵不断,地上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脚印,证明了这是一个伟大壮举。但是队员们已经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因为他们快没有水了,在沙漠里水是生命的保障,水在人在,水无人亡。

干旱缺水

因为快没有水了,于是有一位年轻队员偷偷把一瓶水放在衣服里。他越走越慢,最后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他拿出水瓶,正准备喝的时候,所有人都望着他。那位年轻队员很不好意思,有的人说:“唉,现在的人真是的,竟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有的人则向年轻队员扑去,想得到水。这时,沙尘暴来了,大家都抛下手中的东西躲在骆驼后面,那瓶水也一样。沙尘暴过去后,那水已经无影无踪了。

死亡逼近

正当悲观的情绪在队伍当中漫延时,队长走出来主持大局:“队员们,我们一定要振作起来,我们一定能找到绿洲的,大家互相讨论一下,想想办法吧!”这时,一位年老的队员提出杀了骆驼喝它的血,但被队长否决了。“不行,骆驼是我们的朋友,它能保护我们!”这时,一位队员发现了前面有些仙人掌和脚印,于是大家跟着脚印寻找。终于找到了绿洲,奇迹出现,也在那发现了另一对来沙漠冒险的人。经过一天一夜,他们靠坚强的意志终于找到了绿洲!

尾声

这探险队迈着坚定的步迈走在沙漠里,驼铃一直在响,仿佛在说胜利是属于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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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简介
作者姓名刘方磊 作者年龄12岁零1个月
在读学校扬州汶河小学 在读班级六年级7班
性格特点温和 家庭成员爸爸、妈妈
平时爱好逛贴吧 平均成绩111分
指导老师郭明池 老师职务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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