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萧红:“牵牛房”
萧红:“牵牛房”
还不到三天,剧团就完结了!很高的一堆剧本剩在桌子上面。感到这屋子广大了一些,冷了一些。
“他们也来过,我对他们说这个地方常常有一大群人出来进去是不行啊!日本子这几天在道外捕去很多工人。象我们这剧团……不管我们是剧团还是什么,日本子知道那就不好办……”
结果是什么意思呢?就说剧团是完了!我们站起来要走,觉得剧团都完了,再没有什么停留的必要,很伤心似的。后来郎华的胖友人出去买瓜子,我们才坐下来吃着瓜子。
厨房有家具响,大概这是吃夜饭的时候。我们站起来怏怏地走了。他们说:
“也来吃饭吧!不要走,不要客气。”?
我们说:“不客气,不客气。”其实,才是客气呢!胖朋友的女人,就是那个我所说的小“蒙古”,她几乎来拉我。“吃过了,吃过了!”欺骗着自己的肚子跑出来,感到非常空虚,剧团也没有了,走路也无力了。
“真没意思,跑了这些次,我头疼了咧!”
“你快点走,走得这样慢!”郎华说。
使我不耐烦的倒不十分是剧团的事情,因为是饿了!我一定知道家里一点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
因为没有去处,以后常到那地方闲坐,第四次到他家去闲坐,正是新年的前夜,主人约我们到他家过年。其余新识的那一群也都欢迎我们在一起玩玩。有的说:
“‘牵牛房’又牵来两条牛!”
有人无理由地大笑()起来,“牵牛房”是什么意思,我不能解释。
“夏天窗前满种着牵牛花,种得太多啦!爬满了窗门,因为这个叫‘牵牛房’!”主人大声笑着给我们讲了一遍。“那么把人为什么称做牛呢?”还太生疏,我没有说这话。不管怎样玩,怎样闹,总是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女仆出去买松子,拿着三角钱,这钱好象是我的一样,非常觉得可惜,我急得要颤栗了!就象那女仆把钱去丢掉一样。
“多余呀!多余呀!吃松子做什么!不要吃吧!不要吃那样没用的东西吧!”这话我都没有说,我知道说这话还不是地方。等一会虽然我也吃着,但我一定不同别人那样感到趣味;别人是吃着玩,我是吃着充饥!所以一个跟着一个咽下它,毫没有留在舌头上尝一尝滋味的时间。
回到家来才把这可笑的话告诉郎华。他也说他不觉的吃了很多松子,他也说他象吃饭一样吃松子。
起先我很奇怪,两人的感觉怎么这样相同呢?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饿才把两个人的感觉弄得一致的。
2、描写牵牛花的古诗
描写牵牛花的古诗
1、《牵牛花》
宋·秦观
银汉初移漏欲残,步虚人依玉栏杆。
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与人间向晓看。
2、《牵牛花·其一》
宋·杨万里
素罗笠顶碧罗檐,脱卸蓝裳着茜衫。
望见竹篱心独喜,翩然飞上翠琼簪。
3、《牵牛花·其二》
宋·杨万里
晓思欢欣晚思愁,绕篱萦架太娇柔。
木犀未发芙蓉落,买断秋风恣意秋。
4、《牵牛花》
宋·危稹
青青柔蔓绕修篁,刷翠成花着处芳。
应是折从河鼓手,天孙斜插鬓云香。
5、《牵牛花》
宋·林逋山
圆似流泉碧剪纱,墙头藤蔓自交加。
天孙摘下相思泪,长向深秋结此花。
6、《牵牛花》
宋·汪应辰
叶细枝柔独立难,谁人抬起傍阑干。
一朝引上檐楹去,不许时人眼下看。
7、《牵牛花》
宋·危稹
青青柔蔓绕修篁,刷翠成花着处芳。
应是折从河鼓手,天孙斜插鬓云香。
8、《牵牛花》
宋·徐橘隐
红蓼黄花取次秋,篱芭处处碧牵牛。
风烟入眼俱成趣,只恨田家岁薄收。
9、《篱上牵牛花》
宋·梅尧臣
楚女雾露中,篱上摘牵牛。
花蔓相连延,星宿光未收。
采之一何早,日出颜色休。
持置梅卤间,染姜奉盘羞。
烂如珊瑚枝,恼翁牙齿柔。
齿柔不能食,粱肉坐为雠。
10、《牵牛花》
宋·陈宗远
绿蔓如藤不用栽,淡青花绕竹篱开。
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晴蜓带露来。
3、叶灵凤:牵牛
叶灵凤:牵牛
《双凤楼随笔》之二
春天的时候,我们左近有一家人家搬了,园里遗下一些蓬蓬的野草,几丛美人娇,野草丛中还有一些牵牛花新生的幼芽。
去年未搬到这里之先,我们来看姊姊的时候,仿佛记得有几家在门前种了一排牵牛花,藤蔓一直牵到凉台上,绿荫荫的组成了一张绝妙的天幕。那时我们还住在听车楼,窗前虽也有几株绿荫满窗的洋梧桐,但决没有这牵牛花天幕的爱人,因此这过眼的一瞥,便给了我们很深刻的印象。今年恰巧人家搬了,凤发现园里遗着有牵牛花,便觉得这是一个很好实现理想的机会。
“怎样,我们去把牵牛花挖来种在我们的园里?”凤说。
“假如要挖,你去挖来好了。”不知怎样,我对于这些牵牛花没有多大的信心,觉得长到绿满窗前的时候固然可爱,但是对于眼前这些半寸高的幼芽,却有点怀疑它的长成。
牵牛花是挖来了,齐齐的种在阶下,园中那一棵被骗作梅树的苦李根下也种了几棵,预备作它发展势力的另一个领域。
园中的泥土本来不很肥厚,浇薄的地面上触眼都是煤屑,有些里面还夹着成块的水门汀,小刀铲下去的时候滋滋的作响。
从这样的泥土中要想培植成肥腴的花,实在是很困难的事,这益发使我对于将来的幻想发生怀疑,我只好袖手让旁人努力了。
每天早起,我的第一件事是想看报,凤却是开门就到阶下去看她的牵牛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一排牵牛花仿佛已经是她个人的了。
湿的地面上跳着储色的虾蟆,杨树枝上有藏在叶里的毛虫移动,前天左近人家还在园中发现过一条蛇。
本来是很怕虫的,但是为了整理牵牛花的原故,她肯立在草木皆兵的花丛中去。
天气的炎热到了顶点,劳力的成绩也渐渐的实现了。
几根白线从楼上悬下,驯伏的牵牛花便盘旋的向上爬去,一天比一天展进。一天展进多少?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爱护这一排花的人儿一定能说出是几尺几寸。
有一次大风雨,细弱的白线折断了许多,凤便沉着脸又忙了一个早上。从这一次后,一律改用双纽的麻线后,牵牛花固然损失了一点,但不幸的事不再有了,这一点损失立刻便恢复。
如今是,无灾无祸到公卿,去年所见的印象总算完全实现了:绿森森的从地下一直布到楼上,遮满了前阶,所得的成绩只有比人家更为优妙。
花虽然小一点,及不()上人家的营养充足,但对着这一点自己的欣赏是尽够满足的了。
每早醒来,见了檐下未晒日光还满放着的漏斗形的花朵,凤总是欣慰的说:
“你看,今天又开了这样多!”
见着我没有什么表示,她总是又愤愤的说:“你这人,当初辛苦的时候你既不肯帮忙,如今功成了你又是这样的冷淡!”
我不开口,我只幻想着假若她在这下面摄成一张小影,我一定要题上一句“织女待牵牛”。
八月二十一日
4、萧红:借
萧红:借
“女子中学”的门前,那是三年前在里边读书的学校。和三年前一样,楼窗,窗前的树;短板墙,墙外的马路,每块石砖我踏过它。墙里墙外的每棵树,尚存着我温馨的记忆;附近的家屋,唤起我往日的情绪。
我记不了这一切啊!管它是温馨的,是痛苦的,我忘不了这一切啊!我在那楼上,正是我有着青春的时候。
现在已经黄昏了,是冬的黄昏。我踏上水门汀的阶石,轻轻地迈着步子。三年前,曾按过的门铃又按在我的手中。出来开门的那个校役,他还认识我。楼梯上下跑走的那一些同学,却咬着耳说:“这是找谁的?”
一切全不生疏,事务牌,信箱,电话室,就是挂衣架子,三年也没有搬动,仍是摆在传达室的门外。
我不能立刻上楼,这对于我是一种侮辱似的。旧同学虽有,怕是教室已经改换了;宿舍,我不知道在楼上还是在楼下。“梁先生——国文梁先生在校吗?”我对校役说。
“在校是在校的,正开教务会议。”
“什么时候开完?”
“那怕到七点钟吧!”
墙上的钟还不到五点,等也是无望,我走出校门来了!这一刻,我完全没有来时的感觉,什么街石,什么树,这对我发生什么关系?
“吟——在这里。”郎华在很远的路灯下打着招呼。
“回去吧!走吧!”我走到他身边,再不说别的。
顺着那条斜坡的直道,走得很远的我才告诉他:
“梁先生开教务会议,开到七点,我们等得了吗?”
“那么你能走吗?肚子还疼不疼?”
“不疼,不疼。”
圆月从东边一小片林梢透过来,暗红色的圆月,很大很混浊的样子,好象老人昏花的眼睛,垂到天边去。脚下的雪不住在滑着,响着,走了许多时候,一个行人没有遇见,来到火车站了!大时钟在暗红色的空中发着光,火车的汽笛震鸣着冰寒的空气,电车、汽车、马车、人力车,车站前忙着这一切。
顺着电车道走,电车响着铃子从我们身边一辆一辆地过去。没有借到钱,电车就上不去。走吧,挨着走,肚痛我也不能说。走在桥上,大概是东行的火车,冒着烟从桥下经过,震得人会耳鸣起来,索链一般的爬向市街去。
从岗上望下来,最远处,商店的红绿电灯不住地闪烁;在夜里的人家,好象在烟里一般;若没有灯光从窗子流出来,那么所有的楼房就该变成幽寂的、没有钟声的大教堂了!站在岗上望下去,“许公路”的电灯,好象扯在太阳下的长串的黄色铜铃,越远,那些铜铃越增加着密度,渐渐数不过来了!
挨着走,昏昏茫茫地走,什么夜,什么市街,全是阴沟,我们滚在沟中。携着手吧!相牵着走吧!天气那样冷,道路那样滑,我时时要滑倒的样子,脚下不稳起来,不自主起来,在一家电影院门前,我终于跌倒了,坐在冰上,因为道上无处不是冰。膝盖的关节()一定受了伤害,他虽拉着我,走起来也十分困难。
“肚子跌痛了没有?你实在不能走了吧?”
到家把剩下来的一点米煮成稀饭,没有盐,没有油,没有菜,暖一暖肚子算了。吃饭,肚子仍不能暖,饼干盒子盛了热水,盒子漏了。郎华又拿一个空玻璃瓶要盛热水给我暖肚子,瓶底炸掉下来,满地流着水。他拿起没有底的瓶子当号筒来吹。在那呜呜的响声里边,我躺到冰冷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