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霓裳中序第一_姜夔:踏莎行

1、姜夔:霓裳中序第一

《霓裳中序第一》

姜夔

丙午岁,留长沙,

登祝融,

因得其词神之曲,

曰《黄帝盐》、《苏合香》。

又于乐工故书中得商调《霓裳曲》十八阕,

皆虚谱无辞。

按沈氏乐律《霓裳》道调,

此乃商调。

乐天诗云散序六阕,

此特两阕。

未知孰是?

然音节闲雅,不类今曲;

余不暇尽作,

作《中序》一阕传于世。

余方羁游,

感此古音,

不自知其辞之怨抑也。

亭皋正望极,

乱落江莲归未得。

多病却无气力,

况纨扇渐疏,

罗衣初索。

流光过隙,

叹杏梁、双燕如客。

人何在?

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

动庾信、清愁似织。

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

柳下坊陌。

坠红无信息,

漫暗水、涓涓溜碧。

飘零久而今何意,

醉卧酒垆侧。

赏析:

小序中已明说本词是其辞“怨柳”的“羁游”之作,实际上此篇内蕴丰富,可谓万般悲苦集于一词,具有总结性。上片触景兴感。下片写梦破相思。全词将一腔怨情反复申诉,貌如复沓,实为“似织”的愁怀,曲折致意,以强调人之无奈,生之困惑。

2、姜夔:踏莎行

《踏莎行》

姜夔

自沔东来。

丁未元日,

至金陵江上,

感梦而作。

燕燕轻盈,

莺莺娇软,

分明又向华胥见。

夜长争得薄情知?

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

别时针线,

离魂暗逐郎行远。

淮南皓月冷千山,

冥冥归去无人管。

赏析:

淳熙十四年元旦,姜夔从故乡汉阳东去湖州途中,到达金陵,在船上梦见了远别的恋人,写下了这首词。上片为感梦思人。首二句写梦中目睹耳闻玉人前来,像飞燕般体态轻盈,像黄莺般话语娇软,分明又在白日梦境中跟你相见。“夜长”二句是无奈、琐屑而颇具悲剧力量的对话,你说长夜漫漫,薄情人怎知“我”辗转难眠?春天初到,“我”便早被相思病苦感染。下片写睹物思人,写别后的难忘旧情。“离魂”句暗用唐传奇《离魂记》中“倩女离魂”的故事,推进一层写恋人的深情,最后两句以景作结,在淮南千山清冷的月光下,恋人的梦魂飘然而去,更衬托出词人凄苦的心境。这里着一“冷”字,使自然界的静态物景与词人缠绵悱恻的情意相合,尤见词境凄冷奇绝。

3、姜夔:过垂虹

《过垂虹》

作者:姜夔

自作新词韵最娇,

小红低唱我吹箫。

曲终过尽松陵路,

回首烟波十四桥。

注释:

1、垂虹:吴江县一座着名的桥。范成大《吴郡志·桥梁》:“利往桥,即吴江长桥也。庆历八年(1048),县尉王廷坚所建。有亭曰垂虹。而世并以名桥。”王象之《舆地纪胜》:“垂虹本名利往,前临县区,横绝松陵,湖光海气,荡漾一色,乃三吴之绝景。”

2、《砚北杂志》引此,“作”作“琢”。按“自作新词”,言其自制曲《暗香》、《疏影》等。

3、松陵:吴江县的别称。陈沂《南畿志》:“吴江本吴县之松陵镇,后析置吴江县。”

4、十四桥:泛指许多桥。全句谓回头张望,烟波缥缈,已经走过了许多路。

赏析:

此诗与《除夜自石湖归苕溪》同为南行船上所作,句清敲玉,摇曳有致,如歌如画,情韵丰赡。在低徊的箫声中穿过的一座座画桥,渐渐地消失在缥缈的烟波之中,意犹未尽。其自作新词《暗香》写的是自己身世飘零之恨和伤离念远之情,《疏影》则披露了作者对国家衰危的关切和感触。(见《两宋文学史》,程千帆、吴新雷着,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而在冬夜的归途中,在浩渺的湖面上,在一叶扁舟中,吹箫人暂时忘却了烦恼,一种微微的喜悦溢上心头。此诗一、二句轻快,三、四句语调低缓而不哀,其个中的微情妙韵须于画外余音去深味。

4、姜夔:庆宫春

《庆宫春》

姜夔

绍熙辛亥除夕,余别石湖归吴兴,

雪后夜过垂虹,尝赋诗云:

“笠泽茫茫雁影微,玉峰重叠护云衣;

长桥寂寞春寒夜,只有诗人一舸归。”

后五年冬,复与俞商卿、张平甫、

铦朴翁自封禺同载,

诸梁溪。

道经吴松,山寒天迥,

云浪四合,中夕相呼步垂虹,

星斗下垂,错杂渔火,

朔吹凛凛,卮酒不能支。

朴翁以衾自缠,犹相与行吟,

因赋此阕,

盖过旬,涂稿乃定。

朴翁咎余无益,然意所耽,

不能自已也。

平甫、商卿、朴翁皆工于诗,

所出奇诡;

余亦强追逐之,

此行既归,

各得五十余解。

双桨莼波,一蓑松雨,

暮愁渐满空阔。

呼我盟鸥,翩翩欲下,

背人还过木末。

那回归去,荡云雪孤舟夜发。

伤心重见,依约眉山,黛痕低压。

采香径里春寒,

老子婆娑,自歌谁答?

垂虹西望,飘然引去,

此兴平生难遏。

酒醒波远,正凝想明珰素袜。

如今安在?

惟有阑干,伴人一霎。

赏析:

本词写境空阔清远,写情超旷秀逸。“暮愁”句,暮霭生愁、渐渐充满空阔的天地;需要轻灵的天使,故有“呼我”句,呼唤鸥鸟愿与它结盟隐逸,它翩翩飞舞似欲降下,却又背人转身掠过树梢远去;需要时间的延伸,故有“那回”二句,那次归返吴兴,荡开云雾寒雪,乘着孤舟连夜启程。然而种种挣扎皆归为虚无。过片以“伤心”三句作收束,伤心往事今又重见,依稀隐约的是秀眉一样连绵的山峰,像青色黛痕低压着双眸脉脉含情。“低压”二字即是对现况的凝练概括,自此引出下片。采香径里正是早春寒冷,老子我婆娑起舞,独自放歌谁来回应?在垂虹桥头向西遥望,孤舟御风引领我飘然远行,这真是平生难以遏止的豪情逸兴!待“我”酒醒顺波舟行已渐远,我正凝神思念,她耳戴明珠闪闪,足裹素袜纤纤,如今美人何在?词人不仅有“暮愁”,便呼“盟鸥”,“春寒”亦能“自歌”的洒脱超逸情怀,而且更有“重见”时的“伤心”、“酒醒”后的“凝想”,这种时代赋予他的忧郁感,虽然深刻而又持久,却正在其一张一弛、一儒一道的天才笔法中得到了缓冲和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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