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夜雨_夜雨寄北扩写

1、王蒙:夜雨

王蒙:夜雨

窸窸窣窣……

莫非今夜仍是没有雨?

傍晚天空的几朵乌云,带给秀兰和她的乡亲们多少希望啊。可是现在,她躺在炕上,黑暗中睁大了两只渴望的眼睛,只听得小风吹响大核桃树叶子的声音。

小麦正在灌浆,核桃已经坐果,谷黍还没有出齐青苗,白薯栽秧刚刚开始……一切都仰望着阳光果果的天空。

黄旱经年,今春又是全无滴雨。河滩上挖了三丈深才见水。从那里灌满两桶水,挑到山顶的梯田栽白薯。挑一趟,汗水就湿透大小衣衫。今天,和小伙子们摽在一块儿,秀兰挑了三十九挑水。明天,她要挑……明天,她要挑……明天……明天她去做什么呢?她的嘴角显出了一丝笑意,笑她自己怎么那么痴。明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干旱的山村,到城里办喜事去了。她父亲给她找的对象——一个挺漂亮、挺和气的工人。

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她自己也说不大清楚。她——去年才还乡生产的初中毕业生,一个十九岁的、羞怯寡言的女孩子,要结婚了,要做大人了,要离开农村,到城市去了。这可是她过去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儿。一个多月以前,她的在城里做木匠的父亲,写信找了她去,安排她和那个叫做熊嘉聪的铣工见了面。那个人(秀兰还不好意思称呼他的笔画繁多的名字)已经二十七岁了,显得倒还年轻。他们一起看了电影,逛了公园,还一起在饭馆吃了饭。父亲问她的意见,她低着头,扭着衣角,她想说:“不,我还小呢,我不……”却没有说出来。

她从来没有到城里去过。这一次,她亲眼看到了一个嫁到城里去的女伴曾经向她炫耀过的那些东西:那宽广平滑的马路,辉煌高雅的剧场,烫发的女司机驾驶着的无轨电车,五光十色的百货商店,的确使她惊奇、喜悦,兴奋得说不出话来。还有“那个人”的健壮的身躯和劳动布制服上的机油味儿……她偶尔看他一眼就要脸红心跳。破天荒的、一个重大的问题要她决定,她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是坏还是好。也许,听父亲的话就对了。嫁到城里,就可以过起几年前离开了农村的那个女伴一样的生活……“习惯”、“随大流”,对于有些女孩子,比“思考”、“意志”要有力得多。

她扭着衣角不说话。这还有什么呢?父亲送她回家,向母亲布置了一切。母亲紧张地忙活起来,她还是照常地出工、挑水、推碾子、听团课,到团支部办的图书馆借薄本的小说和连环图画看。城市和结婚,对于她有一种隐隐的、神秘的魅力,但她总觉得,或者是她总愿意觉得,那还是相当遥远的事。

可是,现在呢?明天,她就该走了。母亲已经给她做好了新衣服,打好了包裹。

她借来的连环图画和短篇小说,也已经全部归还了。明天上午九点二十七分,去火车站上车。这以后,她就是城里人了。

城里人?是的,今天晚上,她帮助妈妈碾玉米的时候,张老娘子和范老娘子从碾房走过,大声大气地向她妈妈说:

“大顺子(这是她母亲的小名,这里,人们都老白了发了还互相用乳名称呼着)!

怎么还不让秀兰歇歇去?明儿就不是你们家的人了,人家要去城里见大世面去了。”

秀兰不快地转过身子,两位老娘子又说:“哟,脸皮怎么这么薄呀!小心到了婆婆家受气。不对,是我们老糊涂了,现在做媳妇的都是供在高桌上,受不了气。

秀兰是个好命的!对象是技术人,挣的钱多。听说你白天还挑水呢,是不是?傻丫头,还挑水干什么,到了城里,再也不用大日头底下往山上挑水了……”

“到城里也得劳动……”秀兰忍不住打断了她们的话。

“劳动,劳动也跟咱们山里头不一样,不用受这份苦了。”

现在,两位老娘子的音容、神态浮现在眼前,秀兰觉得心里很不舒展。

“……北大荒是好地方……”隔壁,小学五年级的弟弟唱道。从看完了《老兵新传》,弟弟就被这个歌迷住了。然后听见妈妈长出了一口气,翻过身来。这些天,忙着出工,忙着家务,又忙着给秀兰筹办喜事,可把妈妈给累坏了。

明天,就离开弟弟,离开妈妈了。离开?当然,这是最明显不过的事,是她一个人到城市结婚去。从小和她一齐打柴、烧饭、下地、做功课的最亲爱的弟弟,为什么这几天对她有点冷淡呢?睡觉以前,她问:“弟弟,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怎么不和我说说话?”那小家伙噘着嘴,好半天才说:“你走你的吧,我毕业后留在家建设农村。”回过头,不理她了。弟弟这么小的年纪,原来就怀抱着和姐姐一起建设农村新生活的雄心壮志啊。

她也懂。在学校,老师和团支部书记常常讲给他们,发展农业是当前的中心任务。留在农村参加生产是多么光荣,多么有意义。但是,她并没有认真地把这些道理和自己的实际生活联系起来过。从小,她就是个讲实际的孩子。七岁时候妈妈下地,她就能在家哄小弟弟了,还要在傍晚烧出一锅开水。她还没有认真地把“责任”、“前途”、“荣誉”这些庄严而巨大的字眼引入过自己的生活,就像除了短篇小说和连环图画,还没有过大厚本的经典理论着作出现在她的小书包里。她还不是共青团员,她还没有独立地做过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妈妈叮嘱她,今夜,要好好睡一觉,是姑娘时期在家的最后一夜了。

窸窸窣窣

是雨?是风?

是风?是雨?

“吱——嘎,吱——嘎”,传来远山鹂鸡儿的啼叫。大概不会下雨了,鹂鸡儿是在晴朗的夜晚才啼鸣的。

“扑——腾,扑——腾”,一群鸟儿飞过,宿鸟迁居,也许当真要变天气?

如果没有雨……

没有雨,就更得干!她想起三天前团支部召集的青年大会来了。团支部书记在会上说:

“连年大旱,有的人泄了气。不,不能泄气!谁泄气,谁就倒霉!去年,东庄子的社员,组织起来抗旱,挑水点种高粱、玉米,雨后又抢种了大批绿豆、荞麦。

结果,他们庄子的生产,在咱们公社占了第一。老天爷甩袖子,还不要紧,要是咱们农民甩了袖子,国家还指望谁呢?”

团支部书记叫朱勇臣,二十多岁了,去年和秀兰一起毕业的。他们从小学就同班,秀兰家里没有男劳动力,朱勇臣常常帮他们挑水,拾柴,垒墙豁子,抹房顶子。

上初中以后,由于男女的界限,他们不常在一起了。在学校,朱勇臣就特别棒。回到家来,他劳动得非常好,现在,每天晚上,他在紧张的劳动和频繁的会议之后,还自学《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呢。不知为什么,从这次进城回来,订了婚事,秀兰就怕看见朱勇臣,当朱勇臣从大街上迎面走来的时候,秀兰总是慌不迭地绕开去。

会后,组织了青年抗旱突击队,挑水点种补苗。秀兰报名要参加,朱勇臣却说:

“过两天就当新娘子去了,你不用来了。”虽然朱勇臣用开玩笑的口气说话,但是秀兰觉得,他的话里似乎含着一点对她微微责备的意思,深深惋惜的心情。别人也附和着朱勇臣这么说。她不好意思去争,她从来很少和人家争论过,蔫蔫地自己回到家直掉眼泪。可是,在队里干活的时候,她仍然争取到机会和男劳动力一起挑水,这样,心里才平静了些。

“呜——呜——”火车汽笛的长鸣,在静夜显得分外清晰。然后是“哐气”、“哐气”的车轮响。明天上午九点二十七分,她就坐上火车了。车厢里是整洁的、明亮的、热闹的。希望能找一个靠窗的座位,安坐下来看人们说笑、喝茶、打扑克,那是多么惬意啊。坐火车的人很多,都是兴致勃勃,春风满面的。在下一站——或者下两站,或者下几站——等着他们的一定是绝妙的好事情。

但是,穿过许多黑魆魆的山洞,跨过许多急湍湍的河流,之后,那个一望无边的辽阔的大平原和繁华喧闹的城市,带给她的,将是什么呢?

滴滴答答……

什么?这是什么声音?

滴滴答答……

秀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静听了一忽儿,不由披上衣服,下了炕……推门出去,一股清凉的潮气沁入她的鼻孔。天上,黑云在迅速地移动,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露出了几点闪着微光的星星。似乎星星也觉察到自己的出现是不合时宜、不受欢迎的。它们的闪光是那样畏怯,那样快就消失了。小凉风吹拂着她热乎乎的脸孔,吹动了覆在额前的短发。一个电闪,长长的美丽的蓝紫色的折线划过天空,映照出村北高高矗立的山头。吧嗒儿,一滴雨珠溜在她的脸颊上,清凉、温柔,些微的爽。她伸手去摸这雨珠,什么也没有摸着。吧嗒儿,又是一滴雨……下雨了!真的。

院里的大核桃树,巨大的树冠阻挡着稀疏的雨滴下落。秀兰索性拔下门闩,开开大门,迎街站立,尽情承受着这晚来的、人们望眼欲穿的、初夏的小雨。她想起自己的小镐,镐楔已经脱落了,雨后点种,是要用的啊……乒、乒、乒,急速的脚步声、笑声。黑暗中亮起了一个小红眼睛,一亮一亮的。

没错,那是党支部书记李老头的烟袋锅。和他一起走路的人,不用说,是大队陈队长了。他们俩,每天晚上,总是开会到深夜,然后一块儿走回家,睡不了多大会儿,又该分别到各队下地了。

现在,他们俩走来了。只听见陈队长说:

“我看,七队发展牲畜的经验就值得好好推广推广……”

李老头首先发现了这里门旁秀兰的身影。

“谁?”李老头问。

“我,秀兰。”

“秀兰子,怎么还不睡?”

“我起来看看,有没有雨。”

“好丫头!”李老头夸奖着,“告诉你们的朱勇臣,夜里要是下了雨,明天全体青年突击队员就远征北大山,补豆子去。那里的玉米,出苗最不好。”

“对……”

这时陈队长拍了李老头的肩膀一下,插嘴说:“打你这个官僚主义!明天,人家秀兰就做新娘子去啦,你还让人家去北大山……”

“是么?啊……啊……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大伯忘性太大,该打。秀兰子,给你道喜呀……”

秀兰子没有应声。李老头吸着烟,和陈队长并肩走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李支书说:

“这个丫头才十九岁,结婚太早一点了嘛。”

陈队长说:“是啊,不过,咱们可不干涉……”

秀兰心里很不是味儿。小雨引起的欢快情绪顿然消失了。她悻悻地慢步走回屋去。

“秀兰子,是你吗?”妈妈在隔壁问。

“是我。”

“黑更半夜的,干什么去了?”

“我看看天。妈,下雨了。”

“下雨,不要紧,离火车站近,我打着伞送你去。”

“不是!”秀兰有点急躁,“我是说庄稼等雨。”

“睡吧,秀兰子,明天还得赶路。庄稼怎么样,你就不用操心了。”

妈妈在半睡半醒之中,用嘶哑的声音说话,说完,翻过身去,又睡了。

不用操心?不用操心……

当她坐火车去城里“搞对象”的时候,火车上一群女学生在热烈地议论庄稼长得怎么样,缺不缺雨。一个系白纱巾的、戴眼镜的女大学生,叹了一口气,用南方口音说:“唉!这个老天爷,赶快下一场透雨就好了。”秀兰想,她的心思也和咱们山沟儿里的农民一个样呢。到了城里,那个熊嘉聪,和她见面的第一句话,是问麦子长得好不好。瞧,搞对象也在谈论麦子。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她旁边的桌位,一个穿柞绸大褂的满面皱纹的老年人和一个红领巾说话,说到近几年气候有些反常,对农业生产十分不利。红领巾说:“爷爷,您不用发愁,将来我长大了也到乡下种地去,我一定研究一个不怕旱的种地办法。”在电影院休息室的画报上,她看到的也净是些增产化肥、农药,技术工人与农业机械“配套”下乡的画片……谁说不用操心呢?土地,土地上的劳作,土地上的收成,是举国切望,举国瞩目,举国操心的啊。

答答滴滴……

雨声渐渐小了。秀兰梦见和伙伴们一起,在遍山挖成的鱼鳞坑和水平槽中栽树,小杏树、小山楂和小核桃树。一阵干风,把树全吹枯了……秀兰骤然惊醒。一束青光照在她的脸上。树影儿在窗纱上颤动。这是怎么回事?

月光!雨停了!

停了。秀兰蓦地哭出了声。

妈妈被惊动了,她趿拉着鞋,睡眼惺忪地走进这屋,吃惊地问:

“秀兰子,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妈,雨不下了。”

“雨不下了不正好赶路吗?”妈妈仍然大惑不解。

“妈,咱们的庄稼和果树正等着雨呢!村里抗旱多么紧张啊,今年,再也不能让老天爷制服住了。前几天成立了青年突击队,大伙儿干得多么欢啊!可我,我为什么要走呢?我不愿意离开咱们村,不愿意去城市结婚……”

妈妈给搅胡涂了。下雨,结婚,这中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她断定有几分是女儿睡梦间的吃语。当年自己结婚的前夜(那时她才十七岁),也是睡觉直说胡话。

待嫁时的心情,是乱如麻的啊。

于是她劝慰女儿:

“别傻,秀兰子,你已经是大人了。爸爸给你找了门好亲事,人家人品好,有技术,家里人口又简单。结了婚,你住在城里,过起小日子,不是挺好吗?你看人家素芳……”

不提素芳还好。素芳,就是那个前年初中毕业,回家下地干了一个月的活,歇了半个月的工,就喊受不了了,白念了书的人,就是那个一个人跑到城市找舅舅,托舅舅给找对象,两个月中间换了三个对象,现在一去再不回来的人。那时,秀兰和她的同学们是多么轻视她啊。可是后来,父亲给自己在城里介绍对象的时候,怎么又没有怀着那样的心情想到她呢?现在,妈妈顺口提起素芳……难道自己也走素芳的路子?不,不,秀兰从来都是喜爱自己的家乡,喜爱田里的青苗和山坡的绿树,喜爱春天的播种和秋天的收获的啊。秀兰从来没有想过要抛离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山村,自己年轻的生命已经奉献了许多心血和汗水的土地的啊。于是她哭得更伤心了。

“妈,我不去,我要留在村里……”她一边哭一边说。

“别半夜里说梦话了,你爸爸不是问过你的意思了么?”

“可我没答应啊。”

“你也没摇头啊。你爸爸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你爸爸来信,说给你买了一条花格床单,给你买了小衣橱……”

“那,那我也得等着下一场透雨再走,”妈妈说得秀兰不好回答了,急切中,她仍然坚持着,“我是不能做抗旱中的逃兵……”

听着女儿这种孩子气的话,妈妈笑了。她哄慰着说:“好了,好了,不下透雨,你就不用走。快睡吧,傻丫头!出嫁以前都是这样,心里七上八下的……”

于是她为女儿重新铺好被褥,放好枕头,扶女儿睡下了。

秀兰抽噎着,一下比一下微弱下去。妈妈渐渐放心了,她的眼皮也愈来愈沉重了。

哗哗啦啦……

未明时分,泻下了大雨。天亮了,雨仍然起劲地下着。院子里冒着水泡儿,老母鸡瑟缩地躲在房檐底下,水流汇集在石板修的阳沟里,急促地泄向街心,再流向河滩,冲出了密密的人字形的纹络,天空一阵暗,一阵亮;云迅速地推移,愈积愈厚了。

妈妈醒来,想起昨夜的事,不由失笑了。瞧这小丫头还有什么可说的……她起了炕,大略一梳洗,便悄悄掀开帘子,走进秀兰的房间,怕惊醒才睡下不久的女儿。

秀兰的房间空着,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一个包裹,本来已经扎好,准备带上火车,可是现在,打开了。

这个丫头,这么大雨,到哪里去了啊?妈妈又掀起帘子,看见秀兰的弟弟正在起身。妈妈问:“你姐姐呢?”

“我刚醒,哪里知道?”弟弟不高兴地说。

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秀兰踏着雨,跑回家来。她的衣服、鞋子都湿透了,顺着头发梢向下滴水。一夜没有安睡,她的下眼皮是青色的,然而她整个的脸孔,却因为极度的兴奋和喜悦焕发着光彩。

“你疯了!”妈妈有点恼怒,“穿着这么好的衣服淋雨,你还没睡醒么?”

“妈妈,妈妈!”秀兰是太快乐了,好雨不仅下透了干旱的土地,也润透了她的心。她的冰凉潮湿的双手搭在妈妈的肩上,根本没理会妈妈的斥责。

“妈妈,妈妈,我已经决定了,我已经跑去告诉党支部书记、团支部书记和生产队长了。我不结婚了,去它的吧!我才十九,跑到城里结哪门子的婚啊?爸爸太有点主观了。也怨我,我也没好好想。妈妈,妈妈,您别着急,我写一封信给‘那个人’,我会向他解释。他要是个明白人,他就会明白一切;他要是个糊涂人,那就不值得再搭理他。妈妈,妈妈,您瞧,这不是很好吗?团支部已经批准我做青年突击队员了。雨一停,我们下午就去北大山。您快点准备饭吧。妇女队要在近地补花生,妈妈,您也作好准备吧。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一定得去结婚呢?什么也不为啊。我能不能不去呢?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我自己做了主了。我拿定了主意了!

我要在咱们家乡,种一辈子地,和弟弟一起建设咱们的家乡,侍奉您过好日子……”

一向柔顺的、娴静的、没有多少主意的秀兰,怎么今天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她是那么坚决,那么自信,那么大胆。她的话又是那么流畅,那么热辣辣的,那是一泻千里,谁也驳不倒的啊。

“我赞成,我赞成!”没等她说完,弟弟就欢呼开了,他跑过去紧拉着姐姐的手。

妈妈完完全全地呆住(),站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百依百顺的小女儿了。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秀兰子!”哗哗的雨声中,传来大街上朱勇臣快乐的吆喊,“青年突击队员到学校东屋开会去!”

这声音照亮了秀兰的脸,她豪畅地笑了。

“嗳!就去!”她的回答清脆而响亮。

她转过身,弟弟递给她一个草帽。她接过来,戴在头上,撩起裤脚,脱下鞋子,抬起健壮黝黑的小腿,赤足冒雨向外跑去。向那庄严而巨大的生活跑去了。

1962年

2、夜雨寄北扩写

夜雨寄北扩写(一)

在漫漫旅途中,不巧遭遇这绵绵雨天,诗人不禁沉郁起来,蜀路参差,巴道坎坷,这絮絮的雨丝又钩起了诗人的思家之心。

家中的妻子也与他一样寂寞冷落着。或许是心有灵犀吧,妻子寄来了家书,询问丈夫何时能回家。

尽管想到家就让诗人断肠,尽管漂泊的日子让诗人辛酸,尽管此时巴山在夜里涤荡着诗人心灵的苦雨—涤荡掉的,不是痛楚,而是幸福,心中的苦水正如那悲秋时节猛涨的潮水涌上脆弱的心头。诗人何尝不想回到家里与妻子家人共叙天伦之乐,但是诗人煎熬着却做不了决定,因为前途还这样渺茫,那样朦胧,令人不知所措。

然而,诗人放下满怀的歉意,丢开心中的懊恼,抛掉满腔的不悦,“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既然相思是灰,是空白,为什么要痛苦着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

夫人,你想一下,什么时候,我们在家里一起剪掉窗户边上蜡烛的花,使它更亮,然后我们促膝长谈,促膝畅谈?那时候我们多么放松,多么快活,多么自由自在,不像现在这样相隔千里各自孤孑一身,身上穿着的是思念,身边陪伴的是寂寞。但是,我们在下一个下雨的巴山之夜来临时我们一定面对面回忆着分开的“过去”,珍惜着相拥的“现在”,翘首着携手的“未来”。那时,我们笑着,你拥着我,我抱着你,说起那个开笺的秋夜,说起那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你靠着我刚坚的胸膛,我闻着你幽幽的发香,把我的真心放在你手心里,撩开你耳边的乌发,轻轻地在你耳边说:“我爱你!”

轻轻地,没有人听到,除了你和我。

夜雨寄北扩写(二)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秋夜,诗人李商隐坐在窗前的烛光下,手里握着家乡故友的来信。友人在信中询问李商隐何时回家与家人和朋友们团聚。李商隐看完信后在屋里踱来踱去,沉思着,自己旅居巴山已有数年了,未曾回过家乡,如今,不知家乡的亲人与故友过得怎样,村前的那棵桂花树开了没有,曾经与朋友吟诗下棋的小亭还在吗?

窗外的雨滴滴嗒嗒地下着,屋前池塘里的水已经涨满了,可是雨却没有停止的迹象。李商隐立在窗前,望着漆黑的雨夜,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他曾经与朋友们在一起饮酒作诗,赏诗论道的情景,浮现出他们一起外出旅游,意气风发的情景。可是现在却与朋友天各一方,多年未曾相见。自己独自一人,羁旅巴山,好像与世隔绝一样。李商隐愈发地感到孤寂与苦涩,思乡之情也变得更加地浓郁。什么时候才能与友人再次相见,像从前一样过着既快乐又充实的生活,那该多好啊。

半年后,李商隐乘船回到了故乡。终于回到了故乡,李商隐特别激动,和朋友亲人们起大摆酒宴,尽情地吃喝玩。饭后,李商隐把朋友带到了景色盎然的花园中,与朋友谈起了自己是多么想念家乡的朋友和亲人。这次回家就为了和大家团聚在一起,又谈起自己和朋友以前的一些快乐的事情,最后说起了那天夜里在绵绵的秋雨中是怎样地思念他们,是怎样热切地期望快点回到家乡。

夜雨寄北扩写(三)

这是我在四川梓州的又一个夜晚,我在秋雨连绵的夜晚。不知怎么了,我十分疲倦,但进入了梦乡。

我似乎听见妻子你在呼唤我的声音,这声音还是那么熟悉——温柔,甜美,动听。()你在对我说:我的郎君,你何时才能归来,你归来的日期还有多长,多长?”

于是,我与你在梦中开始对话了:我说:“至于我回来,由于官场的需要,我无法确定归期。”“我主要关心你的身体,现在正是深秋时节,天色已冷了。”你要保重你的身体啊!”“我会的,你就放心吧!”

这时,我从睡梦中醒来,从窗外一看,巴山的夜,秋雨下个没完没了,水池已被这无情的雨天涨满了。我又想起了你与我快乐的时光。我们共同在田园里玩耍,我们共同在田园工作,我耕地,你送饭。我们共同在崔烟隆隆的地方做饭,我掏米,你洗菜。我们的生活过的如此甜美。由于我出外谋事,从此与你分开了。我时时在我的脑际中回想,哪一天我们才能再相见?哪一天我才能与你一道在深夜秉烛长谈?才能与你诉说我在巴山这天夜晚看到的雨景,以及在这一刻想念你的心情,。你知道吗?一个又一个的月圆之夜我是如何度过的,每当我看到家家户户灯火辉煌,而我只有感受客居他乡的孤独,我是那么的思念我的亲人,只有与你们在一起,我才能感受家庭的温暖,才能诉说出我的悲欢离合。

在巴山的夜雨天,我向你倾诉我的相思之情,想象团聚时的欢乐之情。这时,我才认为相思有多么痛苦,想象又是如此出乎意料的甜美。

3、夜雨寄北读后感

夜雨寄北读后感(一)

《夜雨诗意》这篇文章出于余秋雨之笔,是一篇散文。初次看到这篇文章,我就被它的题目所吸引。

夜雨诗意,有着多么浪漫的情调,多么古朴的韵味啊!

这让我想起了李商隐着名的《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脑海里不仅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我”在夜雨中挑灯作文,黯淡的灯光照着密密的雨脚,“我”能看见的东西很少,却似乎又能看得很远。风不大,轻轻一阵立即转换成淅沥的雨声,转换成河中更密的涟漪,转换成路上更稠的泥泞。此时此刻,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会干扰这放任自由的风声雨声,也没有什么会干扰“我”对远方的妻子的思念。“我们”“共剪西窗烛”的幸福场景历历在目,一丝甜蜜涌上心头,溶解了雨夜的冰凉……

我不禁想起了第一次感受到夜雨诗意时的情景。那是在一个夏日的夜晚,窗外夜色中响着时紧时疏的雨声,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飘进了小屋。我听着钢琴曲《kisstherain》,沉浸在诗意的想象当中:我独自站在古老的露台上,沐浴在夏夜的大雨中,浑身湿透了。我走在泥浆里,一边闻着泥土那清新、自然的芳香,一边倾听着雨的喃喃私语。露台下的草坪上,草儿依旧青翠,可花儿却已经憔悴,给雨夜涂上了一层蓝色调……夜雨中的想象总是特别专注,特别难忘。

更让人难以忘记的是雨后明朗的清晨,让人几乎把昨夜忘却,又不能完全忘却,留下一点影子,阴阴凉凉的,添一份淡淡的惆怅,添一丝绵绵的忧伤。

繁华喧嚣的城市就缺少这种夜雨的诗意,雨的声音不能淹没城市的喧闹,雨的绵绵缠绕不住人们的思绪,雨的多情无法打动人们的无情……城市里人们的这种快节奏的生活往往忽视了自然、朴实的美丽,这种生活无疑是缺少诗意的。

因此,再现代的人也应该一再地品味苦涩的夜雨,也应该读读《夜雨诗意》,从这篇文章的字里行间,去寻找那份已丢失的安恬的心境,去感受夜雨的诗意。

夜雨寄北读后感(二)

当枯萎的灯光和灵感一起在黑暗中熄灭,我能感受到我骨节的酸楚和周围的寒意,慢慢将我囚禁。肉体在黑暗里显得滞重疲惫不堪。这是一种疾病,匆忙中,孤独的手握紧笔,病根从此落下,淫雨天气,到处散发着陈旧的气味,人此时只能像自然界里离群的落伍者,独自寻找自己的归宿。

沉默,这是一种病入膏肓的状态和迹象,尤其是这样的晚上雨水中抑郁和黑暗的部分掺杂在一起,破旧的书桌上是斑斓的墨迹,时间和情感都是有限的寄托,只有雨水永无息止地从白昼的世界流向暗处,沉浸在人的心中和残破的窗棂。夜,终于还是开启了通往光明的最后一瞬间和可能。我打开窗子,任凭秋风撕破我的世界,我从这样支离破碎的感情中挣扎着出来,我能听到号角。剑矢的舞动、屠杀。盔甲霍然被刺破的声音,能感觉到博弈的神秘,自然界的诡异以及人心的愚钝和历史的缥缈无际。

夜的风景蛊惑着我的心思,疾风如雨,劲草如矢,霹雳一样的闪电捕捉着废墟上文字残余的光阴然后沉入喧哗的地狱结束这暗夜的孤独。()我依靠母语汉语语言给予我的气质沐浴在黑暗的灵光中,狂暴的风和欲望的雨如癫狂的病毒夹杂文字的野性和象形的利刃冲击着我的视野和局限。

雨水从浩渺无语的天际飘落下来,无声地入侵夜的每一个角落。古人所说的甘露从高高的神圣天宇降临,受难的病体和焦渴的土地终于可以接受滋润。朗朗乾坤,那应该是神与人的意志。雨水袭击了这个虚假的世界。虚无主义和膨胀的欲望瞬间坍塌化为一堆废墟。遥望悠悠苍穹,这雨已经与人间烟火无关。清洁的雨水冲杀在黑暗的风景中间,天地寂静,山河水脉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时间向你逼近,同时还有书本间的迂腐戒律,后现代主义的语法和词语的洪流。它无声地渗透向内心燥热的沙漠和荒芜的世界。

夜色沉静如水,疾风骤雨可以冲刷白昼残余的污浊,让渺渺苍穹显出固有的底色。自然界的神秘主宰着我的心境,拯救着我的身体和思考的待续。

北方沉浸在宁静的夜色里,如期而至的清冷夜雨屡次打湿我的视线,告别青灯黄卷的多情缠绵我努力发掘着笔下病根,窗外田野疾风劲草,秋雨飘摇,无形的寒意入肌肤。

夜雨初停,天地清朗,黎明已经不远……

4、白居易:夜雨

《夜雨》

作者:白居易

原文:

早蛩啼复歇,

残灯灭又明。

隔窗知夜雨,

芭蕉先有声。

注释:

1、蛩:蟋蟀。

翻译:

蝗虫鸣叫了之后又停了下来,

昏暗的灯熄灭了又被重新点亮,

隔着窗子知道下起了夜雨,

(是因为)芭蕉先发出了声音。

赏析:

白居易的这首诗,既没有色彩的刻画,也不作姿态的描摹,初看简直毫不起眼,但细细品味,便会发现它凝重古朴,清新淡雅,诗意含蓄、韵味悠长。它们是在诗人谪居江州时写的。《夜雨》既透露了诗人孤寂的心情和零落之苦,也写出诗人的夜深难寐。其后两句,隔着窗户凭着听觉得知夜雨降临。由身闻其声到如见其形,如临其境,将夜雨描写得淋漓尽致。()本诗对仗工整,用物对比;着眼点一致,皆是凭着主观直觉去发现描写,从屋内写外景,曲折有致;情调相同,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诗人孤独寂寞,夜不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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