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诗经:信南山
《诗经:信南山》
信彼南山,维禹甸之。
畇畇原隰,曾孙田之。
我疆我理,南东其亩。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
益之以霡霂。
既优既渥,既沾既足。
生我百谷。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
曾孙之穑,以为酒食。
畀我尸宾,寿考万年。
中田有庐,疆埸有瓜。
是剥是菹,献之皇祖。
曾孙寿考,受天之祜。
祭以清酒,从以骍牡,
享于祖考。
执其鸾刀,以启其毛,
取其血膋。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
祀事孔明,先祖是皇。
报以介福。万寿无疆。
注释:
1、信:即“伸”,延伸。南山:即终南山,在陕西西安南。
2、维:是。禹:大禹。甸:治理。
3、畇:平整田地。畇畇,土地经垦辟后的平展整齐貌。原隰:泛指全部田地。原,广平或高平之地;隰,低湿之地。
4、曾孙:后代子孙。朱熹《集传》:“曾,重也。自曾祖以至无穷,皆得称之也。”相当于《楚茨》中所称“孝孙”,故又作为主祭者之代称。田:垦治田地。
5、疆:田界,此处用作动词,划田界。理:田中的沟陇,此处亦用作动词。疆指划定大的田界,理则细分其地亩。
6、南东:用作动词,指将田陇开辟成南北向或东西向。
7、上天:冬季的天空。《尔雅-释天》:“冬曰上天。”同云:天空布满阴云,浑然一色。
8、雨雪:下雪,“雨”作动词,降落。雰雰:纷纷。
9、益:加上。霢霂:小雨。
10、优:充足。渥:湿润。
11、沾:沾湿。
12、埸:田界。翼翼:整齐貌。
13、彧彧:同“郁郁”,茂盛貌。
14、穑:收获庄稼。
15、畀:给予。
16、庐:房屋。一说“芦”之假借,即芦菔,今称萝卜。
17、菹:腌菜。
18、皇祖:先祖之美称。
19、祜:福。
20、骍:赤黄色栗色、的马或牛。牡:雄性兽,此指公牛。
21、鸾刀:带铃的刀。
22、膋:脂膏,此指牛油。
23、苾:浓香。
译文:
终南山山势绵延不断,这里是大禹所辟地盘。
成片的原野平展整齐,后代子孙们在此垦田。
划分地界又开掘沟渠,田陇纵横向四方伸展。
冬日的阴云密布天上,那雪花坠落纷纷扬扬。
再加上细雨溟溟蒙蒙,那水分如此丰沛足量,
滋润大地并沾溉四方,让我们庄稼蓬勃生长。
田地的疆界齐齐整整,小米高粱多茁壮茂盛。
子孙们如今获得丰收,酒食用谷物制作而成。
可奉献神尸款待宾朋,愿神灵保佑赐我长生。
大田中间有居住房屋,田埂边长着瓜果菜蔬。
削皮切块腌渍成咸菜,去奉献给伟大的先祖。
他们的后代福寿无疆,都是依赖上天的佑护。
祭坛上满杯清酒倾倒,再供奉公牛色红如枣,
先祖灵前将祭品献好。
操起缀有金铃的鸾刀,剥开牺牲公牛的皮毛,
取出它的鲜血和脂膏。
于是进行冬祭献祭品,它们散发出阵阵芳馨。
仪式庄重而有条不紊,列祖列宗们欣然驾临。
愿赐以宏福万寿无疆,以此回报子孙的孝心。
赏析:
这首诗与《小雅-楚茨》同属周王室祭祖祈福的乐歌。但二者也有不同:《楚茨》言“以往烝尝”,乃兼写秋冬二祭;而此篇单言“是烝是享”,则仅写岁末之冬祭,而且它侧重于对农业生产的描画,表现出周代作为一个农耕社会的文化特色。烝祭是一年的农事完毕以后的最后一次祭典,周人以农立国,奉播植百谷的农神后稷为始祖,那么在这年终的祭歌中着力歌唱农事,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毛诗序》称:“《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业,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此序与《楚茨》的诗序一样,都属牵强附会之说。姚际恒评此诗曰:“上篇按指《楚茨》铺叙闳整,叙事详密;此篇则稍略而加以跌荡,多闲情别致,格调又自不同。”《诗经通论》概括颇当。
此诗对于研究古代的井田制也有参考价值。井田之制因其年代久远,难以稽考,后世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此诗则提供若干讯息。诗首章言:“信彼南山,维禹甸之。”南山指终南山,诗人是在描述周代的京畿地区。在诗人看来,这畿内的大片土地就是当年大禹治水时开辟出来的。毛传训“甸”为治,而郑笺则落实为:“禹治而丘甸之。”“丘甸”即指田地划分中的两个等级。《周礼-地官-小司徒》云:“乃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以任地事而令贡赋。”因而郑笺等于坐实井田制起源于夏代。孔疏承郑笺之说,谓“是则三王之初而有井甸田里之法也”,“是则丘甸之法,禹之所为”。尽管有的学者认为大禹治水“未及丘甸其田也。且井邑丘甸出调法,虞夏之制未有闻焉”孔疏引孙毓说、,但郑、孔之说也不无参考意义。
首章末二句云:“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也值得注意。疆理田土也是古代井田制的一个重要方面。《孟子-滕文公上》云:“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可见古人对经理田界是非常重视的。毛传释此诗云:“疆,画经界也。理,分地理也。”有的学者解释得更为具体,如王安石说:“疆者,为之大界;理者,衡从横纵、其沟涂。”《吕氏家塾读诗记》引、吕氏又引长乐刘氏说云:“疆谓有夫、有畛、有涂、有道、有路,以经界之也。理谓有遂、有沟、有洫、有浍、有川,以疏导之也。”刘氏之说当是依据《周礼-地官-遂人、“凡治野,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以达于畿”。这里所谓“南东其亩”也与井田制有关。此句指顺应地形、水势而治田,南指其田陇为南北向者,东则为东西向者,此即《齐风-南山》所云“衡从其亩”。郑笺释曰:“‘衡’即训为横。韩诗云:东西耕曰‘横’。‘从’……韩诗作‘由’,云:南北耕曰‘由’。”《左传-成公二年》载:晋郤克伐齐,齐顷公使上卿国佐求和于晋营,晋人要求“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也就是使齐国的陇亩全部改为东西向,这样晋国一旦向齐国进兵,就可长驱直入。国佐回答晋人说:“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国佐引此篇为据,说明先王当初定田土之疆界是根据不同的地势因地制宜的,既有南北向,也有东西向的田陇,如今晋国为了军事上的便利而强令齐国改变田陇的走向,是违反了先王之道。此事又见诸其他典籍,但情节上有些出入。如《韩非子-外储说右上》云:“晋文公伐卫,东其亩。”《吕氏春秋-简选、云:“晋文公东卫之亩。”郭沫若引成公二年事云:“这也正好是井田的一种证明。因为亩道系以国都为中心,故有南北纵走与东西横贯的两种大道。南北纵走的是南亩,东西横贯的就是东亩。《诗》上所说的‘我疆我理,南东其亩’,就是这个事实。……这些资料好像与井田制并无直接关系,而其实它们正是绝好的证明。”《十批判书-古代研究的自我批评》
此诗第四章中的“中田有庐”,说者也以为与井田有关。《吕氏家塾读诗记》引邱氏说云:“公田百亩内,除二十亩为八家治田之庐。”又引董氏曰:“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每家庐舍二亩半。”按《孟子-公孙丑上》述井田云:“方里而井,井凡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榖梁传-宣公十五年》称:“古者三百步为一里,名曰井田。井田者九百亩,公田居一”,“古者公田为居,井灶葱韭尽取焉”。范宁注:“此除公田八十亩,余八百二十亩。故井田之法,八家共一井八百亩。除二十亩,家合二亩半为庐舍”,“八家共居”。《韩诗外传》载:“古者八家而井田。方里为一井。……八家为邻,家得百亩。余夫各得二十五亩。家为公田十亩,余二十亩共为庐舍,各得二亩半。八家相保,出入更守,疾病相忧,患难相救,有无相贷,饮食相招,嫁娶相谋,渔猎分得,仁恩施行,足以其民和亲而相好。《诗》曰:‘中田有庐,疆埸有瓜。’”以上诸说大同小异,有一点是共同的,即公田中有八家共居的庐舍二十亩。说诗者多从其说,但笺疏别有所解。郑笺云:“中田,田中也。农人作庐焉以便其田事。”孔疏云:“古者宅在都邑,田于外野,农时则出而就田,须有庐舍,于田中种谷,于畔上种瓜,所以便地也。”按笺疏之说,田中的庐舍成了农民在地里干活时的临时住所了。到了郭沫若,干脆推翻旧说,以为庐与瓜为对文,庐也当为植物,故庐为芦之假借,正如“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七月食瓜,八月断壶”,台、莱、瓜、壶均为植物一样。郭氏别出心裁,也可聊备一说《由周代农事诗论到周代社会》。
2、诗经:节南山
《诗经:节南山》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忧心如惔,不敢戏谈。
国既卒斩,何用不监!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
赫赫师尹,不平谓何。
天方荐瘥,丧乱弘多。
民言无嘉,惨莫惩嗟。
尹氏大师,维周之氐;
秉国之钧,四方是维。
天子是毗,俾民不迷。
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
弗问弗仕,勿罔君子。
式夷式已,无小人殆。
琐琐姻亚,则无膴仕。
昊天不佣,降此鞠訩。
昊天不惠,降此大戾。
君子如届,俾民心阕。
君子如夷,恶怒是违。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
式月斯生,俾民不宁。
忧心如酲,谁秉国成?
不自为政,卒劳百姓。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
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
方茂尔恶,相尔矛矣。
既夷既怿,如相酬矣。
昊天不平,我王不宁。
不惩其心,覆怨其正。
家父作诵,以究王訩。
式讹尔心,以畜万邦。
注释:
1、节:通“巀”。长言之则为巀嶭,亦即嵯峨。
2、岩岩:山崖高峻的样子。
3、师尹:大师和史尹。大师,西周掌军事大权的长官;史尹,西周文职大臣,卿士之首。
4、具:通“俱”。
5、惔:“炎”的误字,火烧。
6、卒:终,全。
7、何用:何以。何因。
8、有实:实实,广大的样子。《经》中形容词、副词以“有”作词头者,相当于该词之重叠词。猗:同“阿”,山阿,大的丘陵。
9、荐:再次发生饥馑。瘥:疫病。
10、憯:曾,乃。
11、氐:借为“榰”,屋柱的石磉。
12、均:通“钧”,制陶器的模具下端的转轮盘。
13、毗:犹“裨”,辅助。
14、吊:通“叔”,借为“淑”,善。昊天:犹言皇天。
15、空:穷。师:众民。
16、式:应,当。夷:平。已:依全诗前后及此处文义,今理校为“己”,义为以身作则。
17、殆:及,接近。
18、琐琐:互相连结成串。姻亚:统指襟带关系。姻,儿女亲家;亚,通“娅”,姐妹之夫的互称。
19、膴仕:厚任,高官厚禄,今世所谓“肥缺”。
20、佣:通“融”,明。
21、鞠讻:极乱。讻,祸乱,昏乱。
22、惠:通“慧”。
23、戾:暴戾,灾难。
24、届:临。
25、阕:息。
26、式月斯生:应月乃生。
27、成:平。
28、卒:通“悴”。
29、牡:公牛,引申为雄性禽兽,此指公马。
30、项领:肥大的脖颈。
31、蹙蹙:局促的样子。
32、茂:盛。恶:憎恶。
33、矛:通“务”,义为侮。
34、怿:悦。
35、覆:反。正:规劝纠正。
36、家父:此诗作者,周大夫。诵:诗。
37、讹:改变。
38、畜:养。
译文:
那嵯峨终南山上,巨石高峻而耸巅。
权势显赫的太师史尹,民众都唯你俩是看。
忧国之心如火炎炎,谁也不敢随口乱谈。
国脉眼看已全然斩断,为何平时竟不予察监!
那嵯峨终南山上,丘陵地多么广阔。
权势显赫的太师史尹,执政不平究竟为何?
苍天正又一次降下饥疫,死丧和祸乱实在太多。
民众言论中不再有好话,你们竟还不惩戒自我!
你们史尹和太师二人,原该是咱周室的柱石。
掌握了国枢的钧轮,四方诸侯靠你们维系,
大周天子靠你们辅佐,也使人民踏实心不迷。
老天爷实在太不良善,不该断绝人民的生机。
处事不诚心不亲自办理,百姓对你们就不相信。
不咨询耆旧不晋用少俊,岂不是欺罔了君子正人?
施政应当平等应当躬亲,不应该与那些小人接近;
瓜葛不断的裙带姻亲,不应该偏袒而委以重任!
老天爷真是不光明,降下如此的大祸乱。
老天爷实在不聪慧,降下如此的大灾难。
君子执政如临渊履冰,才能使民众心安。
君子执政如碗水持平,憎恶忿怒才能被弃捐。
老天爷实在太不良善,祸乱从此再无法平定。
一月连着一月竞相发生,使庶民从此无法安宁。
忧国之心如醉酒般难受,有谁能掌好权平理朝政?
如不能躬亲去施政,悴劳的仍是众百姓。
驾上那四匹久羁的公马,这四马都有肥大的脖颈。
我举目四望到处是祸乱,局促狭小无处可以驰骋。
当你们之间恶感正烈,你们彼此就倾轧不歇。
既已怒火平息回嗔作喜,又像宾主般互相酬酢。
老天以灾祸显示不平,我王天子也不得康宁。
太师史尹不自惩邪心,反而怨怒人们对其规正。
我家父作此一篇诗诵,以追究王朝祸乱的元凶。
该改变改变你们的邪心,以求德被四方万邦齐同。
赏析:
此诗亦简称《节》。关于其时代背景和作年,历来有宣王时三家诗、、幽王时《毛诗序》、、平王时韦昭、和桓王时欧阳修、诸说,但诗既以终、南山起兴,则不应写的是周室东迁后事。考虑到宣王时虽用兵频繁,但毕竟号称“中兴”,与诗中描写的势臣跋扈、政权腐朽之情事不合,因此其事当在幽王时代。又《小雅-节南山之什》的前五篇哀怨忧愤,非经历国亡家破之大惨痛者不能发。《节》既有天再降饥馑、瘟疫、四方不宁及“国既卒斩”,《正月》又有“赫赫宗周,褒姒灭之”,《雨无正》也有“降丧饥馑,斩伐四国”和“宗周既灭”等,因而可知诸诗大致作于东、西周之交,幽王末平王初。至于《节》所指责的对象则是幽王及其权臣。前人屡辩诗旨是“剌王”还是“刺尹”,甚为无谓。总因古代君臣名分颇严,论者又往往横亘一“诗可以怨”或一“《小雅》怨诽而不乱”之念于胸中,因之便有不同的“先入为主”之念在作怪。今就诗论诗,直刺师尹,颇为鲜明;而一再怨望“昊天”,又借以指责天子。
关于师尹,自毛传以来皆解作“大师尹氏”,至王国维始辨析其为二人,即首掌军职的大师和首掌文职的史尹。观《大雅-常武》中大师“整六师”、尹氏及其属“戒师旅”,则大师统军而尹氏监军,对照《节》诗首章,“忧心如惔,不敢戏谈”正合于军国主义背景,偏于责师;而“国既卒斩,何用不监”。乃监察司之失职,偏于斥尹。
全诗十章,共分三部分。首二章以南山起兴,以象征二权臣。以山之险要象征其权之枢要,又以山之不平联系到二臣秉政不平。结合篇末“昊天不平,我王不宁”的呼应来看,天怒人怨,总由师尹秉政不平使然,故“不平”二字为全篇眼目。只是第二部分却一再将不平不夷、与不己不自为政、并提而责难,推思其义,全诗是指斥师尹失政在不能持平夷、,而要持平则又须事必躬亲己、,因而全诗结构是起于夷平、终于夷平、而介于己。
首章点出“不敢戏谈”以致“国既卒斩”;二章点出昊天再降饥疫以致“丧乱弘多”,民众无法存活,从而“不敢戏谈”之高压失控,遂而“民言无嘉”。一章言人祸,二章言天灾,由时间及顺序暗示天灾实人祸所致,人间暴戾上干天怒所致,此即第一部分的要害。
从第三到第六共四章为第二部分。在上两章铺垫的基础上,三章进一步点明师尹之害人害天,天再施报于人,人民双重遭殃。“诗可以怨”,怨而至天,亦已极矣!
四、五两章句式排比,结构整齐而又不乏疏宕之美。四章围绕“夷”“己”二字正反展开,既为师尹说法,更为一切秉政者说法,三十二字可铭于座右,可镌于通衢。五章“昊天不佣融、”“昊天不惠慧、”二解是“刺”,“君子如届临、己、”“君子如夷平、”二解是“美”,也是对师尹说法。两章排比、对比之势,酣畅淋漓,一气呵成,诗人的责怨之情也推到了高潮。
六章承上启下,由怒转叹。
统观第二部分四个章节,结构颇为讲究:五、六章既以“昊天不佣”“昊天不惠”和“不吊昊天”以上应第三章的“不吊昊天”,又以“君子如届临、己、”、“君子如夷”和“谁秉国成平、夷、”、“不自为政不己、”以上应第四章的“式夷式已”,可见此部分是以怨天和尤人双向展开而又并拢合承,甚耐玩味。
第七、八、九、十章为第三部分。变每章八句为四句,于音乐为变奏。于诗情为由怨怒转悲叹。唯七、八两章疑有错简而当易位:前“方茂尔恶”章言师党与尹党既相倾轧又相勾结,以见朝政难革;后“驾彼四牡”章言无奈之下只有往奔四国避乱或求诸侯勤王、,然而四方亦不可往,“蹙蹙靡所骋”。诗人说:既然宗周与四国皆被师尹扰乱,国已不国,今日上干天怒,下危人主,尽管师尹不自责己而反怨怒匡正,我身为大夫,也只有勇作诗“诵”,“以究王讻”,成此一篇檄文,为来者垂诫了!
3、诗经:南山有台
《诗经:南山有台》
南山有台,北山有莱。
乐只君子,邦家之基。
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南山有桑,北山有杨。
乐只君子,邦家之光。
乐只君子,万寿无疆。
南山有杞,北山有李。
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乐只君子,德音不已。
南山有栲,北山有杻。
乐只君子,遐不眉寿。
乐只君子,德音是茂。
南山有枸,北山有楰。
乐只君子,遐不黄耇。
乐只君子,保艾尔后。
注释:
1、台:通“薹”,莎草,又名蓑衣草,可制蓑衣。
2、莱:藜草,嫩叶可食。
3、只:语助词。
4、杞:枸杞。
5、德音:好名誉。
6、栲:树名,山樗,俗称鸭椿。
7、杻:树名,檍树,俗称菩提树。
8、遐:何。眉寿:高寿。眉有秀毛,是长寿之相。
9、茂:美盛。
10、枸:树名,即枳椇。
11、楰:树名,即鼠梓,也叫苦楸。
12、黄耇:毛传:“黄,黄发;耇,老。”
13、保艾:保养。
译文:
南山生柔莎,北山长嫩藜。
君子真快乐,为国立根基。
君子真快乐,万年寿无期。
南山生绿桑,北山长白杨。
君子真快乐,为国争荣光。
君子真快乐,万年寿无疆。
南山生枸杞,北山长李树。
君子真快乐,人民好父母。
君子真快乐,美名必永驻。
南山生鸭椿,北山长菩提。
君子真快乐,高年寿眉齐。
君子真快乐,美德充天地。
南山生枳椇,北山长苦楸。
君子真快乐,那能不长寿。
君子真快乐,子孙天保佑。
赏析:
这是一首颂德祝寿的宴饮。前人或以为“乐得贤”(《毛诗序》),或以为“颂天子”(姚际恒《诗经通论》),或以为“祝宾客”(方玉润《诗经原始》),这些说法未免各有所偏。就此诗与《小雅-鱼丽》、《小雅-南有嘉鱼》为燕享通用的乐歌来看,它应是贵族宴饮聚会时颂德祝寿的乐歌。
全诗五章,章六句,每章开头均以南山、北山的草木起兴,民歌味十足。南山有台、有桑、有杞、有栲、有枸,北山有莱、有杨、有李、有杻、有楰,正如国家之拥有具备各种美德的君子贤人。兴中有比,富有象征意义。但是兴语的作用还有为章节起势和变化韵脚以求叶韵的作用。在此诗中,这两点表现得尤为明显。如果直说“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等,则显得突兀和浅直,加上“南山有台,北山有莱”等后,诗顿时生色不少,含蓄而委婉,诗的韵律也由此而和谐自然。兴语之后,是表功祝寿。每章两次直呼“乐只君子”,可以见出祝者和被祝者之间的亲密关系。前三章“邦家之基”、“邦家之光”、“民之父母”三句,言简意赅,以极节省的笔墨为被颂者画像,从大处落笔,字字千金,为祝寿张本。表功不仅是颂德祝寿之所本,而且本身也是其中的必要部分。功表得是否得体,直接关系到诗的主旨。正因为前面的功表得得体而成功,后面的祝寿才显得有理而有力。四、五两章用“遐不眉寿”、“遐不黄耇”两个反诘句表达祝愿:这样的君子怎能不长眉秀出大有寿相呢!这样的君子怎能不头无白发延年益寿呢!这又是以前三章的表功祝寿为基础的。末了,颂者仍不忘加“保艾尔后”一句。重子嗣,是国人的传统,由祝福先辈而连及其后裔,是诗歌的高潮之处。
这首诗的内容虽单纯,但结构安排相当精巧,五章首尾呼应,回环往复,语意间隔粘连,逐层递进,具有很强的层次感与节奏感。选词用字,要言不烦,举重若轻,颇耐咀嚼,表现出歌词作者的匠心独运。作为宴享通用之乐歌,其娱乐、祝愿、歌颂、庆贺的综合功能是显而易见的。
4、诗经:南山
《诗经:南山》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
鲁道有荡,齐子由归。
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
鲁道有荡,齐子庸止。
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
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
既曰告止,曷又鞠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
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
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注释:
1、南山:齐国山名,又名牛山。崔崔:山势高峻状。
2、绥绥:缓缓行走的样子,或曰求匹之貌。
3、有荡:即荡荡,平坦状。
4、齐子:齐国的女儿(古代不论对男女美称均可称子),此处指齐襄公的同父异母妹文姜。由归:从这儿去出嫁。
5、止:语气词,无义。
6、怀:怀念。一说来。
7、屦(具):麻、葛等制成的单底鞋。五两:五,通“伍”,并列;两,“緉”的借省,鞋一双。
8、緌( 蕤):帽带下垂的部分。帽带为丝绳所制,左右各一从耳边垂下,必要时可系在下巴上。
9、庸:用,指文姜嫁与鲁桓公。
10、从:相从。
11、蓺( 异):即“艺”,种植。
12、衡从:横纵之异体,东西曰横,南北曰纵。亩,田垅。
13、取:通“娶”。
14、告:一说告于祖庙。
15、鞫(菊):穷,放任无束。
16、析薪:砍柴。
17、匪:通“非”。克:能、成功。
18、极:至,来到。一说恣极,放纵无束。
译文:
巍巍南山真高峻,雄狐求偶步逡巡。
鲁国大道宽又平,文姜由此去嫁人。
既然她已嫁别人,为啥想她存歹心?
葛鞋两只配成双,帽带一对垂耳旁。
鲁国大道平又广,文姜由此去嫁郎。
既然她已嫁玉郎,为啥又跟她上床?
想种大麻怎么办?修垄挖沟勤翻土。
想要娶妻怎么办?必须事先告父母。
既已禀告过父母,为啥任她肆淫污?
想去砍柴怎么办?没有斧子砍不倒。
想要娶妻怎么办?没有媒人娶不到。
既已明媒正娶来,为啥让她娘家跑?
赏析:
这是一首讽刺齐襄公与鲁桓公的,《毛诗序》云:“《南山》,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郑笺云:“齐大夫见襄公恶行如是,作诗以刺之,又非鲁桓公不能禁制夫人而去之。”古今学者大多无异议。(仅个别现代学者认为是写“意中人他嫁”)据《左传-桓公十八年》记载,公元前694年,鲁桓公与夫人文姜(齐襄公的同父异母妹妹)同去齐国,原先就与文姜有淫乱关系的齐襄公趁机又与文姜私通,被鲁桓公发觉,谴责了文姜。文姜告诉了齐襄公,襄公便设酒宴请桓公,将桓公灌醉后,派公子彭生驾车送桓公回国,在车子里扼死了桓公。此事传开后,齐国上下引以为耻,便作了这首讽刺诗。诗的一二两章讥刺齐襄公荒淫无耻,三四两章责备鲁桓公懦弱无能,对妻子不严加管束。
作诗讥刺本国及鲁国的君主,不能不有所顾忌,在遣词用语方面要避免过于直白显露,而只能用隐晦曲折的笔墨来表现。此诗很成功地做到这一点。如第一章用雄狐急切求偶来暗射齐襄公急切觊觎回娘家的文姜,第二章用鞋子、帽带都必须搭配成双来比喻世人都各有一定的配偶,暗中影射齐襄公乱伦的无耻行为。既鞭挞了讽刺对象,又不让别人抓到任何把柄。第三、四两章则用“兴”的手法来表现。照朱熹的说法,所谓“兴”,就是“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三章以种麻必先整治田垄、四章以砍柴必具刀斧引起娶妻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进一层推及桓公既已明媒正娶了文姜而又放任她回娘家胡作非为,嘲讽了他的庸弱无能。当然,这意思也不是在字面上明白点出的,而是意在言外,一索可得。前人评此诗,谓其“意紧局宽,布置入化,所谓不接形而接以神者”(陈震《读诗识小录》),“四章四诘问,婉切得情”(牛运震《诗志》),“令其难以置对,的是妙文”(陈继揆《读诗臆补》),确乎如此。
这首诗的风格同《诗经》十五国风中的绝大部分作品一样,是一首群众创作的民歌,其特点也是每一章节除少数文言汉语略作更换外,基本的语词文言文句式都是相同的,特别是每章的最后二句,文言文句式语气完全一样,只有一二个字的变化,其含义也相似或相近。这正是便于反覆咏唱,易于记忆吟诵,启发比较单纯的民歌式作品。此外,从这首诗里,也反映了男女婚姻必须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封建礼教,早在二三千年以前就已经深入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