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抗抗:我写《作女》_张抗抗:向日葵

1、张抗抗:我写《作女》

张抗抗:我写《作女》

我们以往的文化概念中,"作"是一个坏词儿。

我想为"作"字正名。对于今日女性来说,"作"其实是一个好词儿。

好作品不仅要吸引读者的眼球,而应当触动读者的神经。

进入21世纪的自由经济时代,城市女性的境遇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商业和物质的极大丰富,为女性带来了更多的发展机会,同时也使女性面临着来自外部世界以及女性自身的严峻挑战。

近20年来,我发现在自己周围,有许多女性朋友,越来越不安于以往那种传统的生活方式,她们的行为常常不合情理、为追求个人的情感取向以及事业选择的新鲜感,不断地折腾放弃;她们不认命,不知足,不甘心,对于生活不再是被动无奈的承受,而是主动的出击和挑衅。她们更注重个人的价值实现和精神享受,为此不惜一次次碰壁,一次次受伤,直到头破血流,精疲力尽......

我把这样的女人,誉为"作女"。

在我看来,如今"作女"的横空出世,是女性的自我肯定、自我宣泄、自我拯救的别样方式;是现代女性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对自己能力的检测与发问。"作女"作为中国90年代--21世纪的新现象,恰恰是中国女.陛解放的标志之一。女性的进一步解放,无法跨越女性个体盲目和狂热地"作"的这一历史阶段。"作女"群体的崛起与涌现,绝不是一种偶然的现象,而是社会发展变革的必然。社会的进步诱发了女性强烈的"作"欲。这是对几千年男权社会,所制定的种种戒律和道德规范的颠覆与反抗。封建社会的文化传统和纲常伦理,在商业时代的逐渐弱化,给女性带来了巨大的飞翔空间与更多的梦想。

但由于女性整体的能力和素质不足,女性身体和生理的局限性,使得女人只能以冒险精神和非常规的做法,对压抑束缚她们的一切作出本能抑或是极端的反应。她们的力气不够顶开头上沉重的盖板,所以只能一点点拱动,拱动就成为女人"作"的姿态与形状,恰如女人的身体曲线。"作"的欲望来自女人的身体深处,是女人与自己进行的持久战争。

由于女性的性别特质,她们的行为带有强烈的感性色彩,她们通常被感性所支配,往往作出非理性的情感判断。这是"作"的生理依据。"作女"不一定可爱有时甚至令人讨厌。但一个社会若是缺少"作女",我们的生活就会减少许多活力和色彩。

"作"的过程会使女人获得心理上的种种快感,爆发出强大的内在冲击力。"作女"不同于"女强人",她们并不看重最终目标,只希望通过"作"来使自己的人生有声有色。所以小说的女主角卓尔说:我"作"故我在。

一部分"作女"的成功与获利,具有示范效应,吸引了更多的"作女"。"作女"不一定能"作"成功,但不"作"的女人多半不能成功。机会与灾难,通常同时降临在"作女"头上。

"作女"也有极大的负面影响,女性对自我的过度张扬,造成家庭的不稳定以至解体,具有极大的破坏性,女性为此将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一部分走火入魔的"作女",甚至会走向犯罪。我对"作女"们抱着赞赏认同,却又不得不时时为她们提心吊胆的矛盾心情。

那些较低层面、低水平的"胡作非为",暂时不在本书的关注和描述之列。

"作女"群体实际上由各()个性情迥异的"作女"个体组成。

"作女"没有年龄限制--少女少妇中年老年,只要想"作",随时都可以"作"。她们其中有的人为物质生活而"作",有的为精神追求而"作";有人是先天性自发的"作",有人是后天被迫的"作";有人是阵发性间歇性的"作",有人是持久性锲而不舍的"作";有的真"作",有的假"作";有的明"作",有的暗"作";有的狂"作",有的蔫"作";尽管表现形式千姿百态,但本质上的共同之处在于:女性解放全靠我们自己。如今,看看我们周围的女人,大家会发现"作女"们真是比比皆是。"作女"的故事实在太多了,不胜枚举。本书并非是"作女"大全,只是写出了一个名叫卓尔的女人,和她的女友们的一部分生活。但愿这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同时,我对那些温柔贤淑、勤恳敬业的女人,依然心怀敬意。

2、张抗抗:向日葵

张抗抗:向日葵

从天山下来,已是傍晚时分,阳光依然炽烈,亮得晃眼。从很远的地方就望见了那一大片向日葵海洋,像是天边扑腾着一群金色羽毛的大鸟。

车渐渐驶近,你喜欢你兴奋,大家都想起了梵高,朋友说停车照相吧,这么美丽这么灿烂的向日葵,我们也该作一回向阳花儿了。

秘密就是在那一刻被突然揭开的。

太阳西下,阳光已在公路的西侧停留了整整一个下午,它给了那一大片向日葵足够的时间改换方向,如果向日葵确实有围着太阳旋转的天性,应该是完全来得及付诸行动的。

然而,那一大片向日葵花,却依然无动于衷,纹丝不动,固执地颔首朝东,只将一圈圈绿色的蒂盘对着西斜的太阳。它的姿势同上午相比,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它甚至没有一丁点儿想要跟着阳光旋转的那种意思,一株株粗壮的葵下笔挺地伫立着,用那个沉甸甸的花盘后脑勺,拒绝了阳光的亲吻。

夕阳逼近,金黄色的花瓣背面被阳光照得通体透亮,发出纯金般的光泽。像是无数面迎风招展的小黄旗,将那整片向日葵地的上空都辉映出一片升腾的金光。

它宁可迎着风,也不愿迎着阳光么?

呵,这是片背对着太阳的向日葵。

你在那片向日葵林子里久久徘徊,你抚摸它丝绢般柔润的花瓣,你摇晃它毛绒绒青绿色的枝干,你抑望枝头上那饱满的褐黄色果盘,你围着它不停地转圈,揉着眼一遍又一遍地望着太阳,生怕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那众所周知的向阳花儿,莫非竟是一个弥天大谎么?

究竟是天下的向日葵,根本从来就没有围着太阳旋转的习性,还是这天山脚下的向日葵,忽然改变了它的遗传基因,成为一个叛逆的例外?

或许是阳光的亮度和吸引力不够么?可在阳光下你明明睁不开眼。

难道是土地贫瘠使得它心有余而力不足么?可它们一棵棵都健壮如树。

也许是那些成熟的向日葵种籽太沉重了,它的花盘,也即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它们就不愿再盲从了么?可它们似乎还年轻,新鲜活泼的花瓣一朵朵一片片抖擞着,正轻轻松松地翘首顾盼,那么欣欣向荣,快快活活的样子。它们背对着太阳的时候,仍是高傲地扬着脑袋,没有丝毫谄媚的谦卑。

那么,它们一定是一些从异域引进的特殊品种,被天山的雪水滋养,变成了向日葵种群中的异类?可当你咀嚼那些并无异味的香喷喷的葵花籽,你还能区分它们么?

你无法向它诉说你的惊奇,你茫然你沉吟,你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你胡乱猜测:也许以()往所见那些一株单立的向日葵,它需要竭力迎合阳光,来驱赶孤独,权作它的伙伴或是信仰:那么若是一群向日葵呢?当它们形成了向日葵群体之时,便互相手拉着手,一齐勇敢地抬起头来了。

它们是一个不再低头的集体。当你再次凝视它们的时候,你发现那偌大一片向日葵林子的边边角角,竟然没有一株,哪怕是一株瘦弱或是低矮的向日葵,悄悄地迎着阳光凑上脸去。它们始终保持这样挺拔的站姿,一直到明天太阳再度升起,一直到它们的帽檐纷纷干枯飘落,一直到最后被镰刀砍倒。

当它们的后脑勺终于沉重坠地,那是花盘里的种籽真正熟透的日子。

然而你却不得不也背对着它们,在夕阳里重新上路。

天山脚下那一大片背对着太阳的向日葵,就这样逆着光亮,在你的影册里留下了一株株直立而模糊的背影。

3、张抗抗:秘密

张抗抗:秘密

小宝妈妈大吃一惊:外婆做了什么错事,值得你这样?

小宝振振有词地回答说:外婆侵犯了我的隐私。小宝妈妈差点笑出声来。她想小宝顶多14岁吧,能有什么隐私呢?她忍住笑,认真地询问小宝,外婆是怎样侵犯了他的隐私。

小宝告状说,他给同学打电话的时候,外婆用分机听,有好几次了,连同学都在话筒里听见了外婆的喘气声,弄得他怪不好意思,都不知道和同学说什么好了。

还有,外婆趁他上学的时候,检查他的抽屉,翻他的"小金库",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私房钱"等等。小宝妈妈对小宝说:外婆是关心你呀,妈不常在家,外婆总归有点不放心的。

小宝嘟哝说: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监视一样,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小宝妈妈一时无言应答。14岁的小宝已经具有了"隐私"和"秘密"的自我意识,她忽然觉得小宝长大了,家长的这种"关心"方式,是不是真有点问题了?小宝妈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她每天写日记。小宝的外婆也就是她的妈妈,经常趁她不在家的时候,拉开抽屉检查她的日记本儿。当她发现了妈妈在暗中"窥视"自己,心里真的很生气。写记是自己和自己说话,记下自己心里的小秘密,如果你明知有人会看到,肯定会写一些套话和假话。但她又不敢也不能对妈妈说,那样更会被妈妈训斥的。她想来想去,想了二个好办法--她在日记本儿的首页,用红墨水写了一行大字:"谁看我的日记,谁就是小狗",后面打了三个大大的惊叹号。这个自作聪明的反抗行为,得到了与她的愿望完全相反的结果:被激怒的妈妈,除了让她写下了不尊重父母的检讨书外,还把定期检查她的日记变成了家里一项"制度"固定下来。从此她的记成为全家公开的"秘密"。于是她的日记越写越短,最后变成了一条条天气报告......

小宝妈妈想到这儿,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这种蠢事发生在小宝身上。他温和地对小宝说:你的秘密,能告诉妈妈吗?小宝支支吾吾说:其实,我也没什么秘密,我只是,只是喜欢那种感觉,那种自己一个人拥有、心里有一点小秘密的感觉。

小宝妈妈明白了。她牵()起小宝的手说:来,我们一起去对外婆说声对不起,然后再对外婆说:"外婆,以后请你相信我。"

小宝赖着不肯走,他对妈妈说:其实,外婆要是真的相信我,我说不定就会把自己的小秘密泄露给她呢。秘密藏得太好没人知道,也挺难受的啊......

小宝妈妈大声笑起来,她说我要和外婆比赛,看看谁能做一个与你分享秘密的人。小宝点点头。他想,若是要让外婆相信自己,他也一定要先相信外婆啊。

4、张抗抗:他人

张抗抗:他人

是的,平常的日子,我们普通的人,若是不通过医学检测,看不见sars究竟躲藏在哪一个角落窃笑。暗处的sars原本没有眼睛,但它对人的袭击却是又准又狠;它根本没有腿脚与翅膀,可它的传播与感染力度,却可迅捷致人于死地。

智慧却无奈的人类,在看不见的病毒面前,却终于看见了自己--也许这是非典给予我们惟一的"馈赠"。我们终于因此而发现了自己的短处,如果我们真的、真的愿意发现。

上世纪中叶曾被一度极端化了的中国式"集体主义",自从在世纪末之前,逐渐分解以及还原为对个人和个体的尊重,初步建立起个人的权益保障系统之后,"我们"一一这个在计划经济时代使用频率极高的语词,已被更为普遍的"我"所替代。

我喜欢说"我"。也因此欣赏其他的那些"我"。如果没有"我"的确立、没有无数"我"的合作,"我们"必定是空洞、脆弱,空心化以至于不堪一击的。

然而,在"我"和"我们"之间,是以"他人"作为连接点的。

"我"因"他人"而成为"我";"我们"因"他人"

而成为"我们"。当"我们"过度地强化、放大"我",而舍弃"他人"的时候,"我"便处于四面受敌的孤立无援之中。

sars的突袭,也许一场酝酿已久的预谋。或者说,它与我们社会生活中潜在的已知病毒,进行了一场合谋演习。当许多人被不知来自何处的流弹击中之后,当京城4月飘飞的柳絮在没有哀乐的送别中,替代了无法到场的亲友们胸前的白花时,那个关键词犹如从枪膛中退出的一串串弹壳,铿锵落地;如同漫天飞舞的朵朵杨花,花絮中心那一粒极其微小而坚固的树籽一...他人!

远在sars到来之前,在我们国民的传统习性中,"他人"这一概念,更多情况下,只是一种被供奉的虚设牌位。我们的成语中曾有"以邻为壑"一词,可以佐证。有"只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谚语,可以证言。即便在集体主义理想教育最为鼎盛之时,"他人"不仅未能成为国人的自觉意识,"他人"反而意味着告密、背叛、异己、危险、离间等等。这种专制体制下的集体主义文化,终于导致了"他人即地狱"的严酷后果。闻"他人"而心颤,近"他人"而丧胆。也许正是由于对"他人"的恐惧,文革之后,"我们"迅速土崩瓦解,"我"自仰天长啸一一而"他人"却不得不退出公众的视线,淡化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虚词,成为公民道德的模糊地带。

20世纪50年代以来,人口的高速增长,造成生存空间的高密度化;人口压力长期形成经济发展与卫生保健的沉重负担;部分农村以及偏远地区的计划生育仍然阻力重重。"我"生我的娃,管你么事?在人口问题上,可有"他人"的意识么?

餐馆大肆收购、杀戮、烹煮野生动物为牟取暴利;食客面不改色食用野生动物以饱"福"或炫耀财富;官吏不惜以野生珍稀动物作为最高规格的宴席,"贿赂"上级领导为自己铺设升官晋级的阶梯--在这个破坏自然生态的"人链"中,可有"他人"的位置么?长期以来,城市与乡村的公共卫生系统始终没有得到真正重视:办公室的脏乱差、公共场所的日常消毒防护、公共厕所的洗手设备、污水处理、生活垃圾等等。但公共卫生的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的心态,却有着惊人的共识: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在这些被忽略的公共卫生死角中,可有"他人"的概念?

日积月累的民众生活卫生习惯中,沉淀下多少宁死不改的恶习陋性一随地吐痰、随地大小便、随地抛弃果皮塑料袋、就餐分餐制、自助餐始终难以推行、酒后驾车、公共场所吸烟等等......"我们"的传统文化是"不患寡,患不均"--在这利益与灾祸均享均沾、"同甘共苦"的行为惯性中,可有愿为"他人"避免灾祸而自控自律的一份责任感?

笔者在青少年时代,也曾干过诸如品尝野味、乱扔垃圾、用水清洗阳台而祸及楼下邻居的蠢事,至今想起来仍羞愧难当。时近中年后略有觉悟,主动打扫公寓楼公共楼道,为外人不解;外出郊游必将垃圾带回,受人嘲笑;每逢开会与不相识的人共同进餐,总是将大盘中的菜,用公筷先夹入自己的小盘而后食之,却每每遭同桌侧目......

忽然想起某城有一句流行百十年的市民习惯用语一一你死脱,关我啥事体?在非典时期,终于发现这确实是中国国民典型的思维方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流行病看似横空出世,但病毒流行的条件,却是早就埋伏下了。

sars之前的许多年中,我们似乎一直在无意中铺设着迎接它到来的无障碍通道。

sars对此好像是心领神会。它在我们猝不及防之时偷袭登陆了。擅长隐身的sars一开始几乎没有遭到抵抗,因而长驱直入跃抵京城。在它畅行无阻的最初阶段,它曾窥测方向环顾左右,一时寻不见太多具有"他人"观念之"他人",却一眼扫尽许多个免疫力低下的"我"--

某些从疫区回原地的潜在病人,不仅不主动自我隔离,依然四处游走与友人交杯换盏"亲密接触",将病毒传播数人;某些疑似病人坚决拒绝隔离,甚至殴打流调人员,导致多人被感染;某些人发烧咳嗽出现感染症兆,却抱着侥幸心理隐瞒病情继续出没于公共场所,结果害人害己;就在报刊电视台三令五申宣传防病基本常识之后,仍有多人携带sars病毒紧急逃亡,逃往"没有非典的地区",然后将病毒扩散传播到其他城市。南方某城的一位医生竟然明知自己在已被。

感染的情况下,依然赴香港参加亲戚的婚礼,终因病情不治客死香港,也因此将病毒传至香港乃至祸及全球--sars正是借助着"他人"这一载体而横冲直撞,不顾"他人"的行为恰恰是贻害"他人"之元凶。笔者的亲友有个小保姆,原本无恙,却在极度恐惧中连夜逃出京城,表示死也要死在老家--岂不知她的恐慌与路途传染的概率,也许真会造成她全家人一起感染身亡的悲剧。除了愚昧无知之外,她在临危出走之时,脑:产里可曾考虑过"他人"一一她亲人们的安危呢?

更有那些趁机大发国难财的趁火打劫者...抗非典一线已是水深火热,急需标准防护口罩消毒水隔离服预防药,"后方"却在大肆制造伪劣产品倾销市场。甚至有人竟然用辣椒杆茄子杆粉碎成末后,冒充预防性中药出售;还有用纸巾代替纱布的黑心口罩等等一...若是有起码的良心与知识,至少应当知道,sars病毒一旦在全国失控泛滥,任何"他人"都将无法幸免,连同造假者本人在内。

在sars原发之初,人命关天,有关方面不仅不充分重视,反而谎报瞒报,继而造成大范围大规模爆发循环感染,成为流行病史上永远难以被饶恕的罪过。在民众的生命与官位职权的天平上,孰轻孰重?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比"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更为重要的呢?身为"人民公仆",究竟是对上级负责还是对民众负责?为了自身的私利与权力,不惜掩盖真相、欺骗公众、玩忽职守、草菅人命...一在这些人心目中,且不说"民众"或是"人民"这样冠冕堂皇的词语罢,就连对"他人"负责的这一起码道德良知,恐怕都已丧失殆尽。

如此菲薄或是蔑视"他人"的后果,却需要更多的"他人"一广大民众用惨重的生命代价来偿付!造成sars对中国经济、文化、精神多方的重创,以及信任、信誉的流失。

幸而在sars最为猖狂之际,全民紧急动员进入抗击非典的这场战役中,我们看到并听到了无数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事情。我们看到了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抗击非典高效有力的部署与措施;我们看到了无数个揪心焦虑的日日夜夜,白衣战士们勇敢而冷静的抢救行动;在生死交错的临界线上,医护人员的职业道德闪烁着人道主义的光芒;我们看到各个媒体的专业人:冒着生命危险所进行的不懈而无畏的新闻报道;我们看到社会各界为医护人员以及患者、病人家属送去的援助、关怀和爱心,看到城市服务系统在灾祸面前依然坚持着有序有效的运行;看到大多数普通市民的克制与配合;看到患者的坚强;看到民工的留守;看到国际社会的关注;看到专家学者的坦诚呐喊,为抗击非典在医学、心理学、社会学研究建言献策;看到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民族凝聚力......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人"一一他人,即人类的共同利益。

时值6月,sars看似已经奄奄一息。我们将进入sars后--一个正在引起更多的人深刻反思的时期。从究竟"对谁负责"的社会体制,直到每一个是否能对他人负责的个体;从国家的预警系统、监督机制,到尚待提高的国民素质;从政府处理突发性灾难事件的综合能力,到我们每个人的心理承受力;从全民防疫体系的健全与完善,到改变我们习以为常的种种生活陋习--华夏大地究竟在哪些皱褶里,暗藏着我们经年日久视而不见的漏洞与缝隙,终于使sars得以趁虚而入并大肆蔓延?

不必一味责怪sars凶残,还是多多检讨我们自身的过失;不必抱怨天灾横行,人祸总是为天灾开路甚至助纣为虐。

就在前几日,偶尔与一店主闲聊,说起这场重大流行病,给国家经济和国际声誉所造成的巨大损失,他打断我说:那算什么,我个人的经济损失才大呢!

哑然失语。思忖良久,觉得这也许正是sars后的症结所在。

在人类走向进步的历史上,曾多次爆发大规模的流行瘟疫。病毒与细菌是对人类种种恶习的报复,但也许恰是不无善意的提醒与警示。灾难最终一次次被人类的智慧与理性、科学与文明所战胜,所以我们决不会因此放弃对自然和生命奥秘的探索。科学发展过程()中产生的问题,仍须用科学的方法来遏制和解决。但愿自sars之后,我们能够看见病毒的藏身之处了--人的短处在哪里,sars就在哪里。它其实附着于人的弱点与错误,得以繁殖、复制、衍生,甚至不惜与人类同归于尽。

sars后,生活很快就会恢复以前的喧嚣与热闹。我们能否问一问自己,此后究竟应该怎样选择更为健康的生活方式?在公共领域里,"零距离"是有害的。距离便是"他人"。而"他人"即社会公德。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我"之外,地球上更多存在的是陌生的"他"--他人!还有"它"--与人类共存的动物朋友们。

正是为了"我"的安全与自由,请不要再"惟我独尊",而多些对"他人"的关爱吧。

"我"的自由是他人自由的终结。而他人的自由,最终才能成为"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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