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大上海影评
大上海影评(一)
在《大上海》上映之前,我已经写了一篇博文表示对本片品质的不看好,现如今看完全片之后,跟我预料的相差不多。需要声明的是,如果是在十年之前,我还没有看过这么多港片,或者至少我还没有看过麦当雄的两部《上海皇帝》,也许我会很喜欢这部片子,但是可惜的是没有如果,我只能说我现在的感觉——不喜欢。
虽然《大上海》没有明说人物原型是谁,片中角色名字也尽量避免令人产生联想,但是只要看了开场你就会知道,这根本就是“上海三大亨”的故事,成大器是杜月笙,洪寿亭是黄金荣,茅载是张啸林和戴笠的合体。虽然王晶说这是他准备了多年的故事,但是我怎么看都是参考了麦当雄的《上海皇帝》,片中的主要角色和主要情节在《上海皇帝》中都能找到对应,角色上黄晓明和发哥对应吕良伟,洪金宝对应郑则仕,吴镇宇对应徐锦江+苗侨伟,高虎对应汤镇业,袁泉对应叶童,袁莉对应斯琴高娃,莫小棋对应刘嘉玲,情节上成大器和京剧名伶的感情线,洪寿亭因为一个戏子打了督军的儿子被抓,茅载投靠日本人等等,在《上海皇帝》中都有对应段落。当然,不能因此就说这部片子抄袭,因为既然同是以自杜月笙为原型,人物和情节有重合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不得不说,在看过《上海皇帝》之后,再看这部《大上海》就只能是索然无味,看到开始就基本上可以猜到结尾了,没有任何惊喜。《上海皇帝》用了两集的篇幅来详细讲述杜月笙的生平,人物扎实、过程详细、细节生动;《大上海》只有一集的片长,还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煽情了,主角成大器的上位过程十分的潦草和不可信,莫名其妙的一开始茅载就救他出狱,一转眼他就在上海站稳了脚,再一转眼他就成了流氓头子。此外,洪金宝饰演的洪寿亭也没有任何重头戏来表现其分量,吴镇宇莫名其妙的就从国民党特务变成了大汉奸,没有任何心理转变过程,仿佛就是为了造出一个反派而存在。以上种种可以看出,王晶只是在用演员本身的知名度、一贯的银幕形象和在演艺圈的地位来套在角色身上,而根本没有想过用故事来塑造角色。
杜月笙和国民党关系密切,曾经捐献飞机资助抗日,也曾和国民党一起迫害共产党人,《上海皇帝》的第二集主要就是讲政治,寓意和《黑社会2以和为贵》基本一致,都是说黑社会再牛也只不过是政治家手里玩弄的棋子。以现在我国的审查制度,可以料到王晶会对人物进行洗白,绝对不会再碰党派斗争这一段,可是没想到他会把人物洗得这么白。主角成大器作为一个黑道人物居然声称不碰黄赌毒,对新旧两个情人都有情有义,对师父师娘敬重有加,还热爱祖国,宁死不做汉奸,最后大战日本鬼子壮烈牺牲,太完美了。本来,既然没说是人物传记,与真实事件有所出入也不是问题,只要讲得通就行,但是将一个黑道人物塑造成了高大全就未免太虚假了,根本让人无法信服。以前的港产黑帮片有个滥觞,同样是黑道人物,碰毒品的就是下三滥,不碰毒品的就高人一等,这个成大器可好,黄赌毒都不碰,那你靠什么活呢。最后让一个黑道人物变成抗日英雄,更是十分的可笑,再爱国你也是黑道,不带这么往主旋律上靠的吧。
前面已经说了,本片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煽情了,王晶自己也在宣传中说他拍的本来就是一部爱情片。感情戏主要集中在周润发、袁泉、莫小棋这个三角关系上,有两段比较重头,一段是日军轰炸上海时成大器在人群中寻找叶知秋,另一段是结尾成大器抱着阿宝的尸体痛哭。演员表演没有什么问题,配乐也不错,但是煽情煽得实在太过刻意,连情节都不顾了,成大器刚找到叶知秋,日军轰炸就结束了;本来看戏的有一大堆日本兵,双方打成一片、炮火连天,可是成大器抱着阿宝的尸体哭半晌,外面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未免也太配合煽情时间了吧。
我觉得袁莉饰演的洪寿亭的老婆这个角色值得一说,应该有些人看着会觉得奇怪,她是成大器的师娘,可是她在片中却老跟成大器勾肩搭背,最后成大器带大队去救她,她却莫名其妙死了之后,成大器还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实在是太暧昧了。我觉得王晶觉得是按照《上海皇帝》里的斯琴高娃才找的袁莉,因为这两个角色不论扮相、性格都很像。在《上海皇帝》中是这个师娘带杜月笙入门的,她绝对是个女中豪杰,可以冲到男浴室抓丈夫的奸,连黄金荣都怕她,杜月笙对这个师娘是非常敬重的,她第一次和黄金荣闹离婚时是杜月笙劝好的,所以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我觉得王晶是想延续这种人物关系,但是却没有足够的戏份来展现,再加上袁莉年纪又比发哥小,站在一起实在不像长辈,才造成了这种暧昧的结果。
大上海影评(二)
虽然《大上海》没有明说人物原型是谁,片中角色名字也尽量避免令人产生联想,但是只要看了开场你就会知道,这根本就是“上海三大亨”的故事,成大器是杜月笙,洪寿亭是黄金荣,茅载是张啸林和戴笠的合体。
杜月笙和国民党关系密切,曾经捐献飞机资助抗日,也曾和国民党一起迫害共产党人。以现在我国的审查制度,可以料到王晶会对人物进行洗白,绝对不会再碰党派斗争这一段,可是没想到他会把人物洗得这么白。主角成大器作为一个黑道人物居然声称不碰黄赌毒,对新旧两个情人都有情有义,对师父师娘敬重有加,还热爱祖国,宁死不做汉奸,最后大战日本鬼子壮烈牺牲,太完美了。本来,既然没说是人物传记,与真实事件有所出入也不是问题,只要讲得通就行,但是将一个黑道人物塑造成了高大全就未免太虚假了,根本让人无法信服。以前的港产黑帮片有个滥觞,同样是黑道人物,碰毒品的就是下三滥,不碰毒品的就高人一等,这个成大器可好,黄赌毒都不碰,那你靠什么活呢。最后让一个黑道人物变成抗日英雄,更是十分的可笑,再爱国你也是黑道,不带这么往主旋律上靠的吧。
前面已经说了,本片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煽情了,王晶自己也在宣传中说他拍的本来就是一部爱情片。感情戏主要集中在周润发、袁泉、莫小棋这个三角关系上,有两段比较重头,一段是日军轰炸上海时成大器在人群中寻找叶知秋,另一段是结尾成大器抱着阿宝的尸体痛哭。演员表演没有什么问题,配乐也不错,但是煽情煽得实在太过刻意,连情节都不顾了,成大器刚找到叶知秋,日军轰炸就结束了;本来看戏的有一大堆日本兵,双方打成一片、炮火连天,可是成大器抱着阿宝的尸体哭半晌,外面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未免也太配合煽情时间了吧。
我觉得袁莉饰演的洪寿亭的老婆这个角色值得一说,应该有些人看着会觉得奇怪,她是成大器的师娘,可是她在片中却老跟成大器勾肩搭背,最后成大器带大队去救她,她却莫名其妙死了之后,成大器还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实在是太暧昧了。在《上海皇帝》中是这个师娘带杜月笙入门的,她绝对是个女中豪杰,可以冲到男浴室抓丈夫的奸,连黄金荣都怕她,杜月笙对这个师娘是非常敬重的,她第一次和黄金荣闹离婚时是杜月笙劝好的,所以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我觉得王晶是想延续这种人物关系,但是却没有足够的戏份来展现,再加上袁莉年纪又比发哥小,站在一起实在不像长辈,才造成了这种暧昧的结果。
总而言之,本片给我一种感觉。导演想要讲述一个故事,同时通过讲述这个故事抒发一些内心复杂的情感,表达一些想法。但,我始终觉得还是有点隐晦。不过忧伤的调子加上过急的结局,倒令人有些许回味。
大上海影评(三)
与其说影片《大上海》是一部黑帮片,倒不如说是一部爱情片,当然,黑帮和爱情这两个元素从来都不矛盾冲突,在经典黑帮片《美国往事》里人们记住的,除了“面条”和算计了他一辈子的麦克斯之间的纠葛,还有他和黛博拉之间的情感悲剧,而那句“我们浪费了一生”,虽是“面条”对麦克斯说的,但用在感情上,也同样适用。
在当下遍网的“感觉不会再爱了”的“哀嚎”中,难得有部国产片能如此情深意切地表述爱情,也难得上了年纪的发哥在影片中深情似海一回,还是“我拿生命换取爱”的类型。当片尾成大器怀抱爱人坐在车里,从容面对欣然微笑时,不免令人想起一句话:“心中充满爱时,瞬间即为永恒。”
有的观众或许会纠结片中的成大器究竟最爱谁,其实这不算是个问题,因为人的情感会随着年龄和阅历而变化,虽然有时候并不自觉。一个是青葱美好的初恋,虽然美好但留有遗憾,人们难忘初恋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大抵是怀念年少时爱的那种感觉,仿佛时间余烬中的一抹青炎烛光,影影绰绰,散发出点点暖意,虽不能驱寒,却叫人欲罢不能。人不能穿越,但感受可以,于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并全心关照,这是重情之人难以抗拒的宿命。而另一个是陪伴自己走过打拼之路的女人,从年少到如今,仿佛习惯成自然般不必劳心和牵挂,于是惯常易让人的感官迟钝,心灵也一样,除非境况陡转。
个人感觉成大器是爱着陪伴他走了一路的阿宝的,虽然“成宝恋”的结局看上去悲情而虚无,却显得相对成熟,至少在阿宝身上有成熟的因子,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她的言行仿佛是对狄更斯这句话的注解:“成熟的爱情,敬意,忠心并不轻易表现出来,它的声音是低的,它是谦逊的、退让的、潜伏的,等待了又等待。”()而对成大器而言,最重要的情感是需要熟化过程的,该片的叙事恰恰提供了这样一个熟化过程,他早期被爱而不得(初恋)的遗憾折磨过,后又被得而复失(妻子)的痛苦折磨过,历经过这样反复的碾压后,终于催发出了他心中最想说的、也是阿宝最想听的话。
曾经在北平教堂里的突发变故,让“成秋恋”的两个当事人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爱情流亡者,此时的枪炮胜过了玫瑰,他们仿佛注定的一般没有未来。而少女阿宝抱着残破的板凳离开时的回眸浅笑,则在表明她会全心全意守护她的爱。似乎对于情感,片中的女人要比男人来的成熟,即便是女配也能散发出这种成熟感,如师娘凌沪生断然和丈夫的离异。
片中的两位女主仿佛代表着不同的情感态度,叶知秋似乎从来都是主动选择的,比如她年少时选择学戏,即便被父亲训责也要继续。再如在北平时她选择放弃对成大器的爱,因为她对这样的感情感到恐慌,更恐慌的是,她对和成大器在一起的生活感到不确定。片尾她的离开虽是被动的,却也是必须的,因为那两个相依的人中间已容不下别人的影子。
相较而言,阿宝总是被动的,她总是在等待,等待成大器表白,等待他回家,“身在曹营心在汉”地等待他回沦陷了的上海……那把有故事的残破过的板凳,配着条极不相衬的腿,在豪宅里显得既突兀又协调,突兀的是风格完全不搭调,协调的是阿宝坐在板凳上的等待和回忆,“我如是等着你,仿佛一间孤寂的屋子,等到你愿意再次见我并活在我心中。在等候中,我的窗子一直痛着。”(by聂鲁达)
人的一生可能会遇到给你机会又逼你至绝境的人,仿佛给你上了堂以生命为代价的课,你却无处躲避,军方背景的茅载恰是成大器的这个劫,成大器称茅载为他人生的魔鬼,茅载其实不仅仅是魔星,他还是催化剂和助燃剂,他的存在仿佛为了应证其他人和事的存在,且不论他的原型是谁,也不论片中其他人的原型是谁,在那个命运多舛的动荡年代,一切都可能发生并随之湮灭。
影片在爆炸和打斗的场面上,可谓下了功夫,不过这些似乎都已化为片中所述爱情的浩大而生动的背景和舞台,而国恨家仇的强势介入也让这个故事有了一些需要的特殊元素。有点小瑕疵的是片中女性的“驻颜术”,30年过去了,奔五的她们容颜还都那么年轻,令人叹为观止。
2、上海一日游作文
上海一日游作文(一)
暑假里,爸爸妈妈带我到上海去旅游。
到了上海首先映入我眼前的就是一座座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路上的车辆如潮水般川流不息,前看不到头,后望不到尾,街道上的人人来人往,繁华极了。
我们去了举世闻名的海洋馆。一进大门就进入了一片蓝色的世界,里面有许多千奇百怪五颜六色的海洋动物,特别惹人喜爱,让人目不暇接,在这里不仅增长了我的见识又认识了许多新的鱼类,真是一举两得。
我们接着去了“上海一颗璀璨的明珠”——东方明珠,它头顶蓝天,脚踩大地,像个巨人一样驻立在黄浦江边,显得十分雄伟,一到夜晚东方明珠上就闪耀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真是美丽极了。上海最繁华的街道——南京路,那里仿佛是灯的海洋,我们沿着南京路往前走,就是外滩,我们在外滩看着迷人的夜景,看到了黄浦江上一艘艘的游轮在航行着……
上海真是一个美丽繁华的城市,真令人流连忘返。
上海一日游作文(二)
今天,早早地起床来到学校。集合后我们就上车出发了。虽然下着雨,但我还是很高兴,和同学们又说又笑的。车子开了几个小时才来到上海。
首先我们来到水族馆,刚一进门就看见有三种鲨鱼吊在天花板上,我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是海底总动员里的三条大鲨鱼。导游阿姨带着我们参观了各种各样的鱼类,有电鳗、海龙、海马、鲨鱼等,其中有一种鲨鱼的名字很好玩,叫做柠檬鲨,是由蓝色和黄色组成的,那样子可漂亮极了。当我们来到一条神奇的海底通道,四周都是鱼池时,我好象在海里游玩,真是太高兴了。忽然听见老师说:“看,那条鲨鱼好大啊!”我回头一看,真的很大。心想,那条鲨鱼是不是吞了几只鸭子呀!水族馆让我心花怒放,大开眼界。
午饭后,我们去了科技馆。科技馆的外形象月牙,里面有热带雨林、人体科学、儿童科技园、机器人世界等展区。热带雨林里有许多植物和动物,有的在水里游,有的在天上飞,有的在陆地上跑,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还有一些细胞、细菌和病毒呢!在一个小山洞里有许多假蝙蝠,挂在墙上,好象真的一样,同学们都尖叫起来。还有一个地方也很恐怖,有很多会动的标本,特别是那条蛇,蛇信子吐出来又缩进去,头还会动,真可怕!有毒的大蜘蛛爬上爬下,螳螂拿着大刀砍来砍去……
就这样,一天很快就结束了。我们边游玩边参观,不知不觉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上海一日游作文(三)
今天,我们来到上海欢乐谷游玩。()那里有惊险的谷木游龙、天地双雄、大摆锤、绝顶雄风,有有趣的欢乐对对碰、摇摆伞、尖峰时刻、《上海滩》影视特技表演,神奇的魔幻剧场,高科技的4d电影、飞行影院,欢乐的骑警训练营,还有“神出鬼没”的异度空间……
最惊险刺激的要数谷木游龙和绝顶雄风了。我们先玩了谷木游龙,因为是第一站,大家都不害怕,高高兴兴地坐上游龙。机器一开动,我们就紧张起来,我们突然开始急速下滑,全车人开始扯开嗓子尖叫,声音既尖锐又刺耳,终于到了一个还算平坦的地方,但没等我们喘口气,我们又开始急速下滑,就这样经过了十多次太空零重力感受之后终于结束了,我们全车人双腿发软,面色苍白,站也站不住。大妈妈被吓得蹲在地上都起不来了。我们又来到绝顶雄风,看着它有60米高的垂直架势,妈妈和大妈妈再也不敢玩了。我看着它的气势也不敢再玩了。但我最后也还是跟着大爸爸玩了一回。机器一开动,就立刻变得飞快,到第一个60米高时,我先做好心理准备,突然,我们一个劲地飞快垂直跌落,就这样跌落了两次,车渐渐平坦,绝顶雄风游戏终于结束了。妈妈和大妈妈看风我面不改色,半信半疑地问:“难不难受?”我轻松地回答:“不难受,比谷木游龙好多了!”妈妈和大妈妈这才敢玩。
玩了这两项紧张刺激的游戏后,别的项目都不在话下了,就这样,我们既害怕又高兴、既刺激又有趣的过了一天。
3、安妮宝贝:上海生活
安妮宝贝:上海生活
《告别薇安》出版以后,我没有去书店,
看看它排列在许多书籍中的样子,
和那些在购买和阅读它的人。
我想它会在那里独立自主,就像它的作者,
是一个没有太多期待和欲望的人。
一个人写的文字,
总是他自己灵魂的样子。
小雨曾经给这本书设计封面,
封底有一个光线黯黄的车站。
是一个湿漉漉的地方,
负担着很多遗失了时间和身份的告别。
小雨在旁边写了几句短短的话。
其中有一句是说,
我们每一天都有可能死去。
后来,
这个封面被出版社拒绝,
却在网站上流转。
很多人对我说,他们喜欢这个设计。
我亦然。
虽然它没有被采用。
出版社把他们的封面传给我的时候,
我已经不想再为一个完美的标准而付出更多的心力。
就像这25万字,
写它们的时候,
每一次从深夜到黎明,
疲倦地 爬上床以后,
我会以为自己从一个死亡的边缘回来。
所以相信杜拉斯所说的,
写作是自杀。
只有一个沉沦其中的人,
才能明白那份被自己撕扯和挖掘之后的空洞无 力。
可是把它们交出去的时候,
交给那个身份介于大学老师和书商之间的北京男人的时候,
心里却没有太多牵绊。
我想,我给它们自由的时候,
它们同时也给了我自 由。
那一段时间,
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放开了双手的人,
他的手心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贫乏。尽情。
也许是因为每一天都有可能遭遇的死亡。
生命的甜美,
不能仅仅是浅尝辄止。
但同时,对一切我们也都不可能贪婪地企求着永远。
安生一直到死的时候,
还在问七月,永远到底有多远。
可是我想,
其实她一直在做着解答。
用她所选择的生活的方式。
新封面是蓝色的。看
过去暧昧而模糊的蓝,
上面有一个没有容颜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
那条裙子是我喜欢的简单样子,
似乎流动着风的声音。
女孩的手指很美,
轻轻地蜷缩成寂寞的姿势。
仅仅因为这双寂寞的手,我接受了这个设计。
上班两个星期以后,
我发现自己的字开始写得很少,
就像以前曾经说过的那样,
如果有可能,
我首先想放弃的就是写字。
虽然,除了写字,
我也不知道自 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就像宁肯写给我的信,
他说,
某种血质或格调是天生的,
构成一个人的底色,
冥冥中所做的一切都在丰富着这底色。
没这底色后天无论怎样练 习都是徒劳的。
有的人聪明,
丰富,机智,开阔,深刻,圆熟,
一切可能都有了,
甚至称得上优秀,
就是没有底色。
底色有时很笨,
笨得让你灰心,但你知道它的价 值。
我很喜欢后面这一小段话。
它使我想起另外一些方式可以表达这句话。
比如知道爱一个人很笨,
笨得让你疼痛,
但是你清楚它的幸福。写字也是一样。
宁肯的一条河的两岸,
是我编辑另类文本以来,
收到的好稿子之一。
喜欢这篇稿子,
是因为它让我渡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宁肯对西藏的描述已经超过普通 游记的界限。
那些寂静的文字散发出来的气息自由辽阔,
充满灵性的感悟。
也许评价一个文学作品的标准其实很简单。
能触动一个阅读着它的人的灵魂,
用文字本身 的灵魂,就是好的作品。
那些艰涩刻板的文学理论和流派划分,
除了束缚,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
写文学理论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写作。
认真看完宁肯的稿子,我
的心里一直留着阳光的气息。
那是属于高原的阳光,
穿透清澈的蓝天和幽深的山谷,
穿透生死的两岸,
我看到宁肯坐在一条船上过河,
他的神情应该是沉静的。那是一个人生命的底色。
我喜欢在工作的时候看到如此完美的稿件。
虽然对每天来说,是非常稀少的。
因为坚持的对另类文本的原则,
所以几乎每天都要写一些退稿信。
可是我还是等待在那里。
等着和一些相通的灵魂不期而遇。
参加榕树下的颁奖会,
印象最深的是,
几乎每一个来采访的记者都会问,
你以后打算如何走下去。
也许这应该是一个值得深刻思考和长远打算的问题,
我诧异自己的回答为何如此简单,并且无法深入。
走到哪里算哪里。我说。
这也是我一直在继续的生活方式。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可以好好规划未来的人。
因为很多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并没有未来。
生活的任何一个步骤都会有出现转折和变化的可能,
做为一个人,受自己控制的东西实在太少。
悲哀只在与自知或者不自知。
萨特说,当一个人行动的时候,
他就是在做选择,
一种自由的选择。
有很多人,他们在行动的时候,
并不知道目标。我想这样的行动应该更接近于自由的标准。
走上台的时候,
刺眼的舞台灯光让我感觉晕眩。
那一刻,我想起告别薇安里面那个喜欢阴暗光线的男人,林。
他因为不喜欢强烈的日光,所以每一次走出地铁通道出口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眯起眼睛。
我创造了这个人物,
他因为被无数次的阅读而具备了灵魂。
可是那一刻,喧嚣的会场,如潮的目光,闪亮的照明,我突然看到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也许他就在这里。
我想写字对我来说,
其实真的仅仅只是一个文字游戏而已。
我为自己对它抱着的不恭态度而感觉微微的歉疚。
可是我又深爱着它。因为它是我的生命底色
所选择的本能。
虽然因为它,我一直处于孤独的状态中。
真正的智力活动都要求孤独,包括阅读,或者写作。
一个写字的人挣脱不开包围着他的黑暗。
置身于刺眼灯光下的时候,
唯一让我感到快乐的是,
那一刻,我还是穿着自己旧旧的粗布裤子和黑色毛衣,
辫子有些散了,
但的确仍然是我自()己。虽然身边站着许多声名显赫的人。
只要感觉自己依然自由。
4、茅盾:上海
茅盾:上海
一我的二房东
在旅馆里只住了一夜,我的朋友就同我去"看房子"。
真是意外,沿马路的电灯柱上,里门口,都有些红纸小方块;烂疮膏药似的,歪七竖八贴着。这是我昨天所不曾看到的,而这些就是"余屋分租"的告白。
我们沿着步行道慢慢地走去、就细读那些"召租文学"。这是非常公式主义的,“自来水电灯齐全,客堂灶披①公用,租价从廉"云云。不进去看是无所适从的,于是我们当当地叩着一家石库门上的铜环了。我敢赌咒说,这一家石库门的两扇乌油大门着实漂亮,铜环也是擦得晶晶耀目,因而我就料想这一家大约是当真人少房子多,即所谓有"余屋"了。但是大门一开,我就怔住了;原来"天井"里堆满了破旧用具,已经颇无"余"地。进到客堂,那就更加体面了;旧式的桌椅像"八卦阵"似的摆列着。要是近视眼,一定得迷路,因为是"很早"的早上九点钟,客堂里两张方桌构成的给"车夫"睡的临时床铺还没拆卸。厢房门口悬一幅古铜色的门帘,一位蓬松头发的尖脸少妇露出半截身子和我们打招呼。我们知道她就是"二房东"太太。
①灶披即厨房。
她唤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仆引我们上楼去看房间。在半楼梯,我第二次怔住了。原来这里有一个箱子形的搁楼,上海人所谓"假二层",箱子口爬出来一位赤脚大丫头。于是我就有点感到这份人家的"屋"并不怎样"余"了。
客堂楼和厢房楼本不是我的目标。但听那里边的咳嗽声和小孩子的哭闹也就知道是装满了人。我的目标是后厢房。这是空的,即所谓"余屋"。然而这里也有临时搁楼,一伸手就碰到了那搁楼的板壁。"这也在内么?"我的朋友指着搁楼说。
二房东的女仆笑了一笑,就说明这搁楼,所谓"假三层",还是归二房东保留着,并且她,这女仆,就宿在这搁楼上。
我再也忍不住了,连说"房子不合式",就同我的朋友逃下楼去。这回却要请我们走后门了。穿过那灶间的时候,我瞥眼看见这不满方丈的灶间里至少摆着五副煤球风炉。
“那人家,其实并没有余屋呀!"
到了马路上的时候,我就对我的朋友说。
但是马路旁电灯柱上和里门口,有的是数不清的"余屋分租"告白。我们又接连看了几家,那并不是真"余"的现象是到处一样。我觉得头痛了。而我的朋友仍旧耐心地陪了我一家一家看过去。他说:
“上海人口据说是有三百万啦,除了极少数人住高大洋房,那是真真有余屋,而且余得太多,可是决不分租,其余百分之九十的上海人还不是这样装沙田鱼似的装起来么?这是因为房租太贵,而一般上海人就顶不讲究这一个住字。还有,你没看见闸北的平民窟呢!"我的朋友是老上海,他的议论,我只好接受。并且我想:在现社会制度下,世界的大都市居民关于住这方面,大概都跟上海人同一境地。
最后,我"看"定了一家了。那是在一条新旧交替的马路旁的一个什么里内。这一簇房屋的年龄恐怕至少有二十多岁。左右全是簇新的三层楼新式住宅,有"卫生设备",房租是以"两"计的。可是这些新房子总有大半空着,而这卑谦的龌龊的旧里却像装沙田鱼的罐头。上海的畸形的"住宅荒",在这里也就表现得非常显明。
这些老式房子全是单幢的,上海人所谓"一楼一底"。然而据说每幢房子里至少住三家,分占了客堂,客堂楼和灶披楼。多的是五家,那就是客堂背后以及客堂楼背后那么只够一只床位的地方,也成立了小家庭,我住的一幢里,布置得更奇:二房东自己住了统客堂,楼上是一家住了统客堂楼,又一家则高高在上,住了晒台改造成的三层楼,我住的是灶披楼,底下的灶披也住了一家。
同是沙田鱼那样紧装着,然而我的这位二房东以及邻居们在经济地位上就比我第一次"看"的那份人家要低得多又多呢!但是对于我,这里的灶披楼并不比那边的后厢房差些,租钱却比那边便宜。
二房东是电车公司里的查票员,四十多岁的矮胖子。他在住的问题上虽然很精明,然而穿吃玩都讲究。他那包含一切的统客堂里,常常挤着许多朋友,在那里打牌,哄饮。
然而他对于"住"一问题,也发表过意见;那是我搬了去的第二天早上:
“朋友!这么大一个灶披楼租你十块钱,天理良心,我并没多要你的!有些人家靠做二房东吃饭的,顶少也要你十四块。我这房子是搬进来顶费大了,嘿,他妈的,四百块!我只好到三房客身上找点补贴对不对?"“哦,哦,好大的顶费!有多少装修呢?”
“有个屁的装修,就只那晒台上的假三层,按月拿八块钱连电灯的房租。我是借了红头阿三①的皮球钱②来顶这房子的,我有什么好处?"①红头阿三旧时对上海公共租界印籍巡捕的鄙称。
②皮球钱一种利上加利的高利贷。
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要顶下来呢?我替他大略一算,他借了高利贷花那么大本钱做二房东似乎当真没有多大好处。
“一个人总得住房子呀!我本来住在那边××里,"他随便的举手向西指了一指,“自己住客堂楼,灶披楼,租出了底下,灶披公用,那不是比这里写意得多?可是大房东要拆造了,翻造新式房子,就是那边高高的三层楼,我只好搬走。上海地方房子一翻造,租钱就要涨上一倍。我住不起,只好顶了这幢来,自家也马马虎虎挤紧些。"我相信二房东这番话有一部分的真理。在上海,新房子愈多造,则人们愈加挤得紧些。那天我和朋友"看"房子的时候,也因好奇心的驱使,敲过几家新式房子的大门。这些住了三层楼"卫生设备"的人家竟有把浴间改造成住人的房间来"分租"的。我当时觉得很诧异,以为既然不要浴间,何必住新式房子。可是我的朋友也说是房钱太贵了,人们负担不起,而又找不到比较便宜的旧式房子,就只好"分租"出去,甚至于算盘打倒浴室上头。
由此可知我的这位二房东查票员毅然借了高利贷顶下这房子来,也是再三筹画的结果。
二我的邻居
到上海来,本要找职业。一连跑了几处,都是"撞木钟"。不知不觉住上了一星期,虽然"大上海"的三百万人怎样生活,我不很了了,—-甚至同里内左右邻人的生活,我也不知道,可是同一后门进出的三位邻居终于混熟了。
先是跟住在灶披里的一家做了"朋友"。这是很自然的。因为我每天总得经过他们的"大门"。第一次见面的仪式是点头,各人脸上似笑非笑地,喉管里咕噜了一声;后来就渐渐谈话。这位三房客,——就称他为"下邻”罢,大约三十开外,尖下巴,老鼠眼睛,好像有老婆,又好像没有老婆。职业呢,也好像有,也好像没有。每天总有几个人,长衫的或短衫的,到他"家"里唧唧哝哝好半天才走。有一次,我经过他"家",刚好那"大门"开了一条缝,我瞥眼看见里头有黄豆样的灯火,一个人横在旁边捧着竹节短枪。这是抽鸦片烟,我知道。我笑了笑,也就走过了。但是回来的时候却碰到那位"下邻"站在他自家门口,我们照例把嘴唇片皱成个笑样,就算打过招呼,不料我的这位“下邻"忽然请我"进去坐坐"。
屋子里只有他一人,倒收拾得干干净净,黄豆大的灯火和短枪都不见了。他很关心似的问我"寻着生意"没有,听说了还没有,他就侧着脸,搔头皮,又说他认识一个朋友,"人头很熟",他愿意同我介绍。我自然"感谢"。末了,他拿出一个纸包来,说是朋友寄存在他那里的,可是他"家"里门户不谨慎,想寄到我房里去,“明后天就来拿去"。
纸包不大,却很有点分量。我当即猜到是"土",我老实不很愿意招惹这些闲事,但因为面皮嫩,又想到鸦片已经公卖,在上海地方"家"里有"土"并不犯法,我也就接收了。这就是所谓"出门人大家帮忙"。
回到房里我偷偷地打开纸包角一看,才知道不是"土",而是些小小的红色丸子。我直觉到这一定是报上常见的什么"红丸"了。红丸在上海是查禁的,我真糟了!然而我既答应代①保管,我就不好意思送回去,结果我把它藏在床下。
①"红丸"以海洛因制成的吸食用毒品。
幸而当天晚上我的"下邻"就来取他的宝贝了。我装出了开玩笑的样子对他说道:
“喂,朋友!你有这号货色,也没请我尝尝,多么小气呀!再者,你为什么不老实告诉我呢?我可以藏得好些。"那"下邻"只是闪着老鼠眼睛笑。
从这一回以后,我和他算是有了特别交情。渐渐我知道他的职业是:贩卖红丸,以及让人到他"家"来过瘾,一种最简陋的"私灯"。他自己也抽几口,可是不多。
“现在,卖鸦片是当官,卖红丸就算犯法,他妈的,要说到害人,还不是一样!不过人家本钱大,就卖鸦片,我是吃亏本钱太小罢了!"有一天,他忽然发牢骚;他说这番话时,一对老鼠眼睛闪闪地就像要咬人家;于是,又像看透了什么似的,他摸着尖下巴,很有自信地接着说下去:“鸦岂不能禁,不敢禁,为的一禁了,上海地面就出乱子,可是你瞧着罢,将来总有一天红丸也要当官!你说,上海是有钱人多呢,还是穷人多?"“自然是穷人多啦!可是怎么鸦片一禁就得出乱子?"我热心地反问;近来我觉得这位不正当职业的"下邻"颇有意思了。
这可打开了这位"下邻"的话匣子。他很"义愤"似的骂那些贩卖黑货的,他把贩卖黑货的内幕说了出来,——自然一半是他们中间的"传说",然而又一半大概是真的,末了,他看定了我问道:
“你想想,要是当真禁鸦片,这一班人哪里来饭吃?他们砸了饭碗,还不惹事么?我们贩红丸的,抢了他们的生意,就说红丸顶毒,要禁了;可是,朋友,上海人一年一年穷下去了,吃不起鸦片,只好拿红丸来过瘾,我们这项生意是一年年做大。将来总有一天,红丸也要当官,哈哈!"这位"下邻"是老门槛,他的议论,我不能赞一词。他以为无论什么"生意",一有了势力,——能够养活一帮人,而这一帮人吃不饱时便能捣乱,那就只好让这项"生意"当官:他这“当官哲学"也许是对的。可是他忘记了一点:无论什么"生意",既当官了,本钱大的,就可以垄断。我立刻将这意思对他说了。他好像很扫兴,又侧着脸搔头皮,勉强干笑着说道:“保不定下次航空奖券就有我的头彩呀!"后来我知道这位"下邻"原先也是斯文一脉,是教书的,不知道怎样一来就混到了这条"红路"上去了。这话是住在统客堂楼的邻居告诉我的。
这位"前邻",是个有职业的人了。有老起,也有孩子,本人不过三十岁左右,眼前的职业是交易所经纪人的助手。我同他是在扶梯上认识起来的。全幢房子里要算他最有"长衫朋友"的气味。而我也是还没脱下"祖传"的长衫,所以很快地我们俩也成为"朋友"了。
不用说,我们俩朋友之轧成,是我一方主动的。因为我妄想着,或者他有门路给我介绍一个职业。
我忘记不了我讲起找职业时他的一番谈话。当他知道了我的经济情形,并且知道我是挟着怎样的指望到上海来的,他就很恳切地说:
“你不要见怪,照我看来,你还是回乡下去想法子罢!"“哦,哦?"我苦闷地喊出了这疑问的声音来。
“你现在是屋漏碰到连夜雨,"他接着说,“你到上海来托朋友寻事体,刚刚你的朋友自己也没事体,你的运气也太坏!可是你就算找到了事,照你说的一个月三四十元,眼前想想倒不错,混下去才知道苦了。”
“哎,哎!我只要够开销呀!"
“哈哈,要是够开销,倒好了,就为的不够呀!你一个月拿三十多元,今年是够开销了,明年就不够。"他提高了嗓子,眼睛看着我的脸,"照你所说,你的事情只有硬薪水,没有外快,在上海地面靠硬板板的薪水过日子,准要饿死的!"“哦,哦!"
“你想,住在上海,开销是定规一年大一年,你的薪水却不能一年加一年,那不是今年够开销,明年就不够了么?所以我们在上海混饭吃,全靠外快来补贴。正薪水是看得见的,‘外快就大有上落。顶少也得个一底一面。譬如我们的二房东,他要是单靠正薪水,哪里会吃得这么胖胖的?"我用心听着,在心里咀嚼着,不知不觉怔住了。过一会儿,我鼓起了勇气问道:
“那么,你看我能不能改行呢?我这本行生意只有正薪水,我想来一定得改行了。”
谈到这里,我的"前邻"就笑而不答。但好像不叫我绝望,他迟疑了半晌,这才回答道:
“人是活的,立定主意要改,也就改了。譬如我,从前也不是吃交易所的饭,也是混不过去才改了行的。"我觉得是"机会"来了,就立刻倾吐了求他帮忙介绍的意思。他出惊地朝着我看,好像我这希望太僭妄。但他到底是“好人",并没挖苦我,只说:
“你既然想进这一行,就先留心这一行里的门槛罢。"我自然遵教。以后碰到他在"家"时,我就常常去找他闲谈,希望得点交易所的知识。但是"知识"一丰富,我就立刻断定这一行我进不去,因为第一须有脚力很大的保人,我这希望诚然是太僭妄了呵!
在我热心于这项幻想的时候,因为闷在"家"里无聊,就时常到北京路,宁波路,汉口路一带观光。这里是华商银行和钱庄的区域。我记不清那许多大大小小的银行名字,只觉得起多出乎我意料之外;这些银行的名字乡下人都不知道,然而有钱的乡下人带了钱到上海来"避难",可就和这些银行发生关系了。银行的储蓄部尽量吸收这些乡下逃来的金钱。
我的"前邻"的上司——交易所第×号经纪人,据说就"代表"了好几家银行,有一天,我跟我的"前邻"到交易所去看过。这位经纪人手下有六七个"助手,而我的"前邻"夹在中间好像异常渺小。他只听从另一助手的指挥,伸出手掌去,涨破了喉管似的叫,——据说这就是"做买卖"。可是后来回"家"后我的"前邻"问起我"好不好玩"的时候,他蓦地正色庄容卖弄他的"本领"道:
“你不要看得伸手叫叫是轻便的差使,责任可重要得很呢!公债的涨跌,都从我的伸手叫叫定局的哪!几万人的发财破产都要看我这伸手叫叫!"听了这样的话,我只有肃然起敬的份儿。而且我相信他的话并不是吹牛。虽则他的"伸手"和"叫叫"就同傀儡戏中的木偶一样全听命于他的上级同事——另一助手,可是我仍旧原谅他的自豪,因为那另一助手也是同样的木偶,听命于更上级的那个经纪人,而经纪人的背后牵线者则是那几个银行。
三二房东的小少爷
我的朋友答应再等一星期就有确定的消息。我算算袋里的家财,还可以混上两星期,于是我就安心再等他几天。
出门去,多少得花几个钱,我整天守在"家"里,有时闷气不过,就到里门口看街景。这样,我就同二房东的小少爷发生交情了。他是在小学校念书的,可是下午三点以后就看见他挟了书包在弄堂里或是马路旁呼朋引友玩耍。
我去参观过那个小学校。这是上海所谓"弄堂小学",差不多每一弄堂里总有这么一两所。校舍就是"一楼一底"的房子,我所参观的那个小学校则同普通人家一样,也是"后门进出"。灶披作了办公室兼号房,还兼了"学校商店",楼上楼下是两个课堂,“天井"里搭了亮棚,却是校长太太的香房了。校门外的弄堂就是上体操课的操场。
这些"弄堂小学"实在就是私塾,然而到底比私塾"高明"些罢,二房东的小少爷在"弄堂小学"里四年,居然便能看"小书"了。所谓"小书",是半图半字的小说,名为"连环图画小说"。《三国志》,《封神传》,《水浒》,《七侠五义》,差不多所有的旧小说,都有简易的"连环图画"本。我第一次看见二房东的小少爷拿着这种"小书"一面走一面看的时候,我很惊奇。我拉住了他问道:
“什么书,给我看一看!"
这位小朋友于是得意洋洋地对我夸说剑仙如何如何,侠客如何如何,——许多剑仙的名儿,我都不曾听见过。他看见我对答不来,更加得意了,哈哈哈笑了一阵,就拍着我的口袋问道:
“你有铜子么?有,我就领你去看去。真多!"我还有点迟疑,可是这位小朋友拉着我就走。出了里门不多几步,就是一所"公厕",在那"公厕"的墙边,有几个孩子围住了什么东西,热心地一面看,一面议论。我们也是朝那里走去。于是我猛然想起往常见过一个老头子守着两扇门似的东西站在那"公厕"的旁边,而那门样的板上花花绿绿有些像是书。要不是二房东的小少爷今回引我去,我是万万想不到"公厕"旁边就有书摊的。
到了那摊儿跟前,我又看见还有短衫朋友坐在板凳上也在看这些小书。我的小朋友又拍着我的衣袋问道:
“铜板多不多?"
“六七个是有的。"我回答,一面仰脸看那花花绿绿的两扇板门的书架子。
“六个就够了!喂,老头子,《侠盗花蝴蝶》!"我的小朋友很内行似的支配了我和那摆书摊的老头子。于是一部什么"侠盗",大约是薄薄的小册子二十多本,到了我们手里。我约略翻了一翻,方才知道所谓"连环图画小说"者,不只是改编几本旧小说,简直还有"创作",只要有剑仙,有侠盗,有飞剑,有机关埋伏,便有人欢迎。
并且我又知道这书摊上的书只出租,不出卖,租回家去看的,固然也有,但大多数是当场看了一套再换一套。我的小朋友门槛精得很,他和这老头子有不成文契约,是六个铜子当场租看两套。
于是我觉得这"公厕"旁边的尺寸地简直是图书馆,称之曰书摊,还是太失敬了!
这一次以后,我每逢在马()路上走,便看见到处有这些"街头图书馆",差不多每一街角,每一里门口,每一工厂附近,都有这些两扇板门的"图书馆",而所有的书也同样是那几种"武侠"连环图画。看书的不尽是小孩子,也有大人,不过穿长衫的大人很少很少。
我知道上海并没有完备的公共图书馆,现在我更知道上海却有此种"通俗"的街头图书馆,并且还撒下了异常精密的“阅览网"呵!
一个星期的期间过后,我的职业还是没有找到。我的朋友动我再等一星期,再去碰碰门路,可是我觉得已经够了。”住"的问题,“外快"的问题,“红丸"的问题,内地银子跑到上海变成公债的问题,已经叫我了解上海是怎样一个地方,而上海生活又是怎样一种生活了。尤其那些"弄堂小学"和"街头图书馆"在我脑子里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我很怀疑,世界上找得出像上海那样的第二个大都市么?